四万人的目击者(4)

2025-10-09 评论

    “还得搁在这里?”
    “要去哪一家医院?”
    “情况如何?”他们七嘴八舌地询问,可护理员却无从回答。于是在重开的比赛临近结束之时,入泽经理带着新海清的妻子菊江和附近一位名叫寺原的医生回来了。寺原医生的意见与前面那位医生的看法相同。
    “有一点肥大。两三天前他曾来说肚子不好要点药吃,还说很容易疲倦,一跑起来便呼吸困难。”
    两位医生此时此刻拿出这种结论,也是情理之中的。在寺原医生陈述了他的意见之后,茂木老板担心起下面这件事情。仿佛是为了弥补说过“送医院吧”,他很干脆地命令人泽作如下的处理:在比赛结束人们尚未涌出来之前,将新海清的遗体运走。请来了担架车不事声张地移走了遗体之后,茂木老板对寺原医生说:
    “这事必须与公司高层商量过才可确定,但我自己觉得对外称死者是回到家或送医院之后才去世会好一点……”
    “我也觉得这样更好。”寺原医生点了点头。
    这样做并非出于密谋或者恶意。简言之,这是由于新海清是社会上颇具影响力的人物。于是便决定入泽再次同去新海的家,而茂木老板就留下来,待比赛结束之后与加治屋领队谈谈后事的安排。
    陪伴着丈夫遗体上车的时候,菊江问茂木:“我妹妹没有来看他吗?”
    菊江来这里的时候,心想阿伊子理所当然应在身边的。
    “没有来呀。她曾在看台上么?”
    “今早来电话说要来的……”
    “可能有事来不了了吧。让我打个电话看看。”茂木说着,对遗体行了个礼。
    在行驶的担架车上,菊江和入泽坐对面。寺原医生坐在司机助手位。
    “您目睹当时的情况了吧?”
    “嗯嗯。”
    “是怎么一回事?”
    “他摔得很重。”入泽闭上了眼睛,“当时他第三次击球打向右中间,打算上三垒。谁也没有料到会出这种事。我们替补席上都站起来冲了出去。最初以为他只是摔倒而已,因某个地方摔痛了不能马上爬起来。大家把他拉起来时,好像还有呼吸,但走地下通道时就不行了。不过,实在难以置信,他最后的击球打得真漂亮。”
    “……”
    菊江发觉自己一直没有哭泣。悲伤似乎不能和惊愕并存。她以为自己马上要哭。出来了,和服口袋中的手捏紧了手帕,但又随即意识到,有更为重大的事情必须考虑了。身在绝望中,却无从面对绝望。

    1
    星期一早上,东京地方检察院的高山正土检察官在他八叠①大的寝室的一角的床上醒来,就喊妻子把晨报全部取来。
    ①指铺八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
    “要在床上看报纸么?”妻子显得很意外。检察官之妻平时就对丈夫边吃早餐边斜着眼读报一事有微辞,但高山检察官对她的牢骚置之不理。把报纸拿到床上读令妻子更难接受了。
    “起床再读报纸岂不……”
    “好啦,好啦,叫你拿来就拿来吧。”检察官稍微加重了语气。
    “哟,好吓人。我可不是罪犯哩。”
    检察官的妻子嘴上虽硬,还是照他说的办了。然后她又问:“早餐呢?”然而检察官此时已翻开报纸的体育版,埋首其中了。以为出事了,但看看又不是。高山检察官读的确实就是体育版。检察官之妻悄悄地走出房间。
    新海清的事情被大肆报道。“球界有史以来的意外事件”——这样的标题醒目得很。高山检察官拿起另一份报纸。上面又是“新海清比赛中一倒不起”。其他报纸则有“天才击球手戏剧性的最后一幕”之类。内容全都大同小异。与昨天检察官目睹的情形无异。但是,新海清最终在晚上十时许死亡。似乎死亡这结果是比他在比赛中倒地不起一事要迟很多才传到报社的,所以报道分作两块。标题上说是“戏剧性的最后一幕”的那家报纸看来是在后面的消息到了之后才编写的。有的报纸刊用了新海清倒在球场上的照片,有的没有登,但没有一份报纸使用了作为死者的他的照片,或者他的住宅的照片。虽有“十时许”这个时间,但它作为一条消息传到报社则似乎是更迟一些之后的事。关于死因,有说是心脏麻痹的,有说是心脏衰竭的,也有说是狭心症的。然而每一条消息都没有超出高山检察官在后半场所目睹的情景,也就是说,那些报道都以为发出新海清已死的消息便足矣。他不幸去世。日本棒球失去了一名优秀的球员,就是这样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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