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老人不避难了。已经不是惜命的年龄了。老人带着一条叫太郎的狗,太郎是老人的爱犬,还不到一岁,长得胖乎乎的。
“别往远处去啊。”
老人对来回乱跑的太郞说,太郞的好奇心很强,不管什么东西都要追过去,所以老是往远处跑。跑远了遇上鼠群就没教了,老人担心的是这个。假如在家里鼠群也要蜂拥而入的话,那自己和太郎就完了,老人决定和太郎钻进汽油桶。
突然,在路旁灌木丛中乱跑的太郎发出恐怖的叫声,它跑到老人身边,回头望着灌木丛,它那总是向上卷起的尾巴也垂下来了。
老人看看灌木丛,什么也看不见。黄昏正在降临,灌木丛中尤其发暗。老人加快了脚步,心想没准儿是老鼠,要是老鼠的话,那就得奔逃了,不过,马上就到家了,不必那么太担心。
太郞一边回头一边跑,不断地扬起鼻子嗅着远处的气昧。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逼过来了。
当老人喊太郞的时候,太郞“汪”的一声朝家里一溜烟地跑去,尾巴夹在腚沟里,样子很难看。
老人的后背冒凉风,他刚要跑起来,这时听见了某种大地轰鸣的声音,不知道是老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知道是野兽的群体,好象是非常惊人的群体,发出隆隆的隐隐约约的大地鸣声迫近了。
山区太阳下山早,刷的一下就落山了。刚才的朦胧变成了黑色,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型野兽群在那黑色中奔跑。
老人呆立不动了。即使有走的地方也没有跑的地方。山路和灌木丛都被野兽覆盖了,这只是眨眼间发生的事。那速度就象雪崩一样快。老人呆立着。旋风似的东西哗啦哗啦地扑打着老人的衣服。
南无阿弥陀佛——老人念起经来。这恰好象在海边被波浪冲刷的感觉,动不动身体就要被海浪卷走。老人叉开双腿,拼命地念经,心想现在就要被咬倒了。如果是老鼠,眨眼间就会变成白骨吧。
然而,老人一直在念经,一点也没有老鼠爬上身体的反应,只有衣服襟哗啦哗啦地响着。野兽从脚上擦过去,但一口也没咬。老人对此无话可说。
就这样过去了多少时间,老人不知道。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他这样估计。周围一片黑暗,在这黑暗中,野兽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寂静——
老人蹒跚着走起来了,觉得象一场梦,心想,是看见幻影了吧?如果不是,那就不能得救,可是从大郎的行为来看,那又分明不是幻影。
野兽疾走并消失的方向,是大菩萨岭。
七
十二月三十日。
从早晨开始就是郁闷的阴天。再有两天就是正月了。然而,山梨县没有正月。
下午两点,在市政厅举行了前线本部解散仪式。这是右川博士的提议。承盐山市市长的好意,准备了酒和寿司。
这是个简单的宴会。
冲田心不在蔫地看着电视,荧屏上出现空中投放杀鼠剂的画面,十几架飞机正在播撒粉剂。从一早起开始电视就只播放有关鼠群的新闻,播音员激动地讲述着。画面上映出布暑在各条公路上的防线,映出各防线戒备森严的情景,播音员频频使用“大决战迫在眉睫”一类的词汇。
——决战?
冲田浑身无力,无力之感很强。他似乎认为,与鼠群的战斗,现在爱怎样就怎样吧。他想的是今天就离开盐山到东京本部,但这种决心也开始溶迸无力之感。正如右川所说,到了这种地步,个人的力量是徒劳的,只不过是个事务员的冲田,这种感觉就更强了。东京本部需要的是右川博士和片仓警视。一想到这里,冲田到东京本部的决心崩溃了。
“有话跟你说。”
曲垣五郎来到冲田身边坐下了。
“不想听。知道你要谈什么。别跟我客气啦。”
冲田三言两语地回答。他知道了曲垣和广美有某种关系。昨天夜里他亲眼看见了,看见广美和曲垣搭伴在宿舍里……
“你听着!我和广美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她迷失于她自己的白纸状态。我仅是听她的话而为之。她的记忆一恢复,就跟你……”
“算了吧,这种话。”
记忆并不是爱,只不过是过去。
“是吗?……”
“是的。”
_冲田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眼看着的功夫,雨脚冒着白泡越来越大。白色帷幕降落了,大菩萨岭消失在那帏幕之中。
“雨?……”
右川走到窗边注视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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