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士伟突然觉得他必须找到胡弥,于是撑着让自己站了起来。他头痛欲裂:他的嘴里像刚吃过薄荷糖,还流了些口水。只要他能跟谁说说话,他就会没事了。这种情形就像赶丢了一班火车,或是就在你能动弹之前,看着游行队伍的尾巴在街那头消失不见。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这样子又有多久了?他身上仍然穿着大衣,让他在掏表的时候笨手笨脚的。他先前到这栋房子里来的时候是六点十分。现在手上一只看起来不像是真的表,上面的时间是六点三十分。
他伸手撑住书桌,低头望着地板来稳住他摇晃的视线。就因为这样,他顺着桌子底边往左看过去,看到一只老式的系带靴子,以及有几吋拉得很紧的袜子。他走到书桌的另外一边时。还被这只脚绊了一下。
“起来。”他听到自己说道,“起来,你该死的!”
然后又是他自己的声音,更加可怜地说:“从地上爬起来,说话!”
艾佛瑞·胡弥没有起来,他朝左侧躺在那两扇窗和办公桌之间,离书桌近到他那只伸长的右手碰到桌子,就好像他想抱着桌子一样。安士伟把他翻过来仰面躺着。有什么随着身体翻了起来,使得安士伟猛然后退,以避免被那个东西碰到。他也看到有血。一根细长、圆柱形的木头从胡弥的胸口伸了出来,还有相当的高度。在那支有八时插进了胡弥心脏的箭杆尾端,附有三支污损而灰尘满布的羽毛。
那个人死了,可还是温热的,已死的那张阴郁的脸上看来既吃惊又愤怒;高领和领带都皱了;两手都有灰尘,而右手掌上还有一道割伤。
安士伟想站起身来,同时又想跳开,结果差点朝后跌倒。然后他感觉到——虽然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大衣底下的裤子口袋里鼓鼓的。胡弥实在不可能这样躺在他自己的地毯中间,身子扭曲得像只母鸡,衣服上全是血,那盏台灯的光照着吸墨纸,照着浅棕色的地毯,照着那死人张着的嘴巴。
非常惊慌的年轻人四下环顾着那个房间,他身后的那面墙上是房门,左边的墙上是那两扇有遮板的窗子,右边墙前立着小柜子,而在他正前方的那面墙上挂着那几支箭——可是现在只剩两支箭了。原先是三角形底边的那支上面刻着“一九三四”字样的箭,现在插在胡弥的身上。漆成暗棕黄色的箭上原本有三支羽毛;正中间那支蓝色的羽毛不知是撕坏还是断裂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从一进门就觉得这栋房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和胡弥的会面看来很是奇幻。那位灰扑扑的管家,在门厅里滴答作响的大钟,靠在楼上栏杆边的女人,在在都似乎是陷阱或幻象的一部分。在他失去知觉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进来杀了胡弥。可是凶手到哪里去了呢?他显然不在房间里;房间里空空的,连个壁橱也没有。
他再朝后退了一些,觉得在他手里什么地方有个响亮而始终不断的声音,原来是他那只表走动的声音。他把表放回口袋里,走到了门前,可是他将门钮转动了好几次之后,才发现原来门从里面闩住了。
可是有人出去了呀!他慢慢地走到窗子边。两扇窗子上的钢铁遮板也都锁上了,以一根平平的铁条像门闩一样紧紧地插进锁孔里。
接着他很快地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没有其他的出入口。他起先唯一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具两根铁管的电热器,装在白色大理石的壁炉里。这样也不可能由烟囱进出了;气孔只有一吋宽,满是油烟,没有动过,电热让人觉得有热风吹出来,使他注意到自己穿着大衣有多热。而且,他刚才走得也太快。胡弥是自杀的吗?胡弥是不是疯了,所以安排了这场怪异的自杀之舞来嫁祸他人;像他最喜欢看的那类书里常见的状况?胡说八道!那,唯一另外的可能是——
可是一定不会有人相信是他干的吧?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何况,他很容易就能解释清楚:他的酒被下了药。他确实没有看见胡弥把什么放进他的酒杯里,可是威士忌的确有什么人用什么法子下了药。他可以证明这一点。他突然清醒地回想起他甚至没把酒喝完。在第一阵反胃的黑浪袭来的时候,他很本能地将酒杯放在他椅子边的地板上。
现在他匆匆赶过去寻找。可是酒杯不见了,而且他在房间里到处都找不到。胡弥给他自己调的那杯加苏打水的威士忌也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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