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渡过愤怒的河)(44)

2025-10-09 评论

    车前灯熄了,从驾驶室里跳下两个男人,一个约莫有五十来岁,另一个和杜丘年龄相仿。
    “你是杜丘啦?”年长的那位低声问道。
    “是的。”
    “受一位小姐之命,来帮你的忙。”他没有掩饰并不情愿的口吻,“真不愿意干这个差事。你别忘了,我们是出于不得已。你进到车里,不到地方绝不能出来,行吧?”
    杜丘感到,这是先给了他下马威。
    “麻烦您了。”
    “好吧。”
    他又向那个板着面孔、脸色阴沉的年轻人说了几句什么,就走回牵引车那边去了。这是个高顶棚的大型牵引车。车门的锁打开了,里面装着纯种马。他们两人在黑暗中默默地拉出五匹纯种马。那是些肌肉健壮的马,鼻子里呼着白气。这使杜丘感到冬天已经来临。
    “喂,进这里去。”
    在车尾灯的光亮中,年轻人朝杜丘扬扬下巴。这个长着厚嘴唇、相貌愚笨的人,说起话来也很粗鲁。杜丘走进车里,看见在最前面的车厢壁上用板子挡成一个夹层,敞开了一条缝。
    “那儿有脑一个人的地方。”年长的人说。
    尽管杜丘事先已想到了各种情况,但还是掠过一丝恐怖这是圈套吧?他犹豫了一下。虽然是真由美的主意,但如果这两个人告诉了她父亲,那就要自投罗网。爬进一半时,他停住了。然而很快做出了决断,即便留在这里,也不会有自己所希望的明天!自己的明天将会如何,那是要经过一番冲杀搏斗才能确定的。
    他全身都进到车里。那个年轻人立刻在后面冷酷地关严板子。这里勉强总算可以躺下,大概是出于真由美的吩咐,里面铺上了一块折叠的蓬布。
    “你要解手的话,也只好躺着啦。另外,如果停车,那可能是遇到检查,你绝不能出声。一早就到千岁,让你在郊外下车。”
    关上板子以后,年轻人说了这番话好像说完又扑哧一笑。
    接着响起了装马的声音。大概是装完了,杜丘听到他们走过车厢旁边,说着话。
    “好了吗?”年长的问。“把杀人犯关在里边了……”年轻人下面说了些什么听不清,随后又是一阵笑声。忽然,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袭来,几乎要把这狭小的空间挤碎。后来的那一阵笑声,也许正意味着这是一个圈套。难道不该出去吗?杜丘试推推板子。厚厚的板壁坚如囚笼,纹丝不动。而且,里面仅能容身,使不上劲。“喂——!”杜丘喊了起来。正在他刚要喊出“有话要说”时,发动机响了。牵引车车头离得很远,喊也听不见。
    马开始骚动。杜丘不做声了。想到即将来临的命运,他合上了跟睛。
    恐惧几乎使他窒息,肺急需大量氧气。于是,他大口大口地喘起来。
    牵引车开动?响起一阵马蹄的错乱声。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马蹄声随之渐渐消失。高速行驶产生的逆风透过板壁,送来了马身上那股浓烈的焦臭味。
    现在就是着急也没用了。即便这是圈套,或是那商人随时出卖自己,事到如今也只好听之任之。杜丘想睡上一觉,因为要有好几个小时动也不能动。
    牵引车不时地扭曲转动,发出单调的旋律。
    好象已经来到沿海岸的23号国道了。交错驶过的卡车,发出阵阵惊心动魄的轰鸣,随即远去了。每当这时,就响起一阵纯种马杂乱的蹄踏声。杜丘想到了那些马,它们那黝黑的眸子,好象已经注定了自己的命运。它们被人养成骏马,拉出去卖掉。而从此以后,就是拼命地奔跑,直到跑完自己生命的途程,被注射一针药剂杀掉为止,那黑色的瞳仁总是充溢着希望,人们都以此来夸耀纯种马的血缘。然而此刻,在杜丘看来,那瞳仁里充满的,却是纯种马那无家可归、终生奔波的深切悲哀。
    大约行驶了两个小时,车停下了。似乎遇到了检查。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但一句也听不清。还有一辆接一辆汽车发出的刹车声。从车里可以清楚地看见拿着涂有发光漆的棒子、摇着红灯的武装警察。杜丘在黑暗中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车门打开了。但随即又被关上,安然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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