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渡过愤怒的河)(70)

2025-10-09 评论

    而现在却不同了。当女人沐浴着初冬的懒散的阳光时,大概也想着引逗一下男人。在混杂的人群中,单凭着偶然的一瞥,也许认不出他这个逃亡的检察官。可以想象,感情的烈焰正在女人胸中燃烧。然而此刻,却不能再那么想了。在女人眼里的光焰中,他看到的是监狱。他甚至看到了杀气腾腾的景象。
    走在街上也是如此。从人们的回顾和不时注视的目光中,他感到充满了杀机。
    如果照照镜子,那里的自己,大概还不会象一只穷凶极恶的饿狼吧?想到这,杜丘有些不寒而栗。
    在冬日明媚的阳光中,杜丘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自己那深深陷入只有今天、没有了明天的逃亡生活的身影。
    ——已经十一月九号了吗?
    杜丘看了一眼手中报纸上的日期,忽然抬起了眼睛。
    这是和远波真由美约好见面的日子啊!
    坐上赛斯纳飞机从牧场进出来时,远波说过,真由美十一月九号要到东京,送交十批英国纯种马,在醵町的K旅馆一直住到十五号。要是杜丘能够平安潜入东京,就可以去见她。
    在杜丘仰视的目光对面,可以看到新宿西口的高层建筑。在如同刀削一般齐整的侧壁上,洒满了桔红色的阳光,艳丽异常。
    ——打个电话吗?
    早就说过,真由美要替父亲来一趟东京,送一批英国纯种马。说不定,她正在等着电话呢。
    杜丘翻起外衣领子,站起身来。对面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在热带鱼市场旁边,有一台公用电话。
    “您是榛先生吗?远波小姐是今天早上到的。可她现在出去啦!过了七点就能回来。她让我告诉您,她等着您回话。啊,——她的房间是六楼613号。”服务员直截了当地答道。
    杜丘请她转告真由美,说他现在要去新宿,八点左右再给她打电话,然后放下了电话。
    他又回到先前那个地方。
    当他自称姓榛的时候,想起了死于金毛熊之口的榛幸吉。幸吉的惨死、与金毛熊的恶战、平生第一次驾驶赛斯纳冲上夜空,这一切一切都已留在了遥远的记忆里。按理说,无论是金毛熊怒吼着扑来,还是幸吉日出厂仍在儒动的内脏死去,或者是升起在深逸的夜空时产生的那种几乎要把身体压扁了似的恐惧,这一幕幕可怕的情景,都会变成一场恶梦,轮番出现在沉睡中。
    然而,那些却一次也没有侵袭过梦境。对于逃亡者说来,就是在梦中大概也不会有往事的追忆吧。看到的梦,肯定是明天也许就要来临的恐惧。梦见最多的,是来往的行人们正在用手指点着自己。有女招待。有售票员,都是素昧平生的人们。他们突然对着他发出憎恶的喊叫。这些人像要把暗夜挤破一样,纷坛杂沓地拥入梦境之中。
    夜,——对于逃亡者说来,那是走向明天的不安和通往梦中恐惧的地狱。这样的夜,又要来临了。
    杜丘准备去赴三穗的约会。吃饭倒是小事,必须把五万元给她。杜丘想,十五万元是值得的。是三穗去谈,武川洋子才一古脑说了出来;要是自己去问,不,假定是矢村去讯问,洋子也要象收拢的贝壳那样紧紧地闭上嘴。
    “蚂蚁爬动的感觉……”
    从昨晚开始,杜丘就反复咕哝着这句话。
    皮肤产生刺痒的感觉,如同蚂蚁在爬动,这是植物神经紊乱引起的症状。而扭神分裂症的早期症状,也有相似的感觉。这一点杜丘是知道的。精神分裂症再发展下去,就不仅是有蚂蚁爬动感了,甚至有时还看到小动物的幻影。看到蛇在墙上爬,床上有青蛙、晰锡。
    武川吉睛是个古怪的人,五十多岁还是独身,又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女人,于是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嫉妒心理。可以推想,正是在他这古怪性格的裂痕中,深深埋下了精神分裂症的病根。认为皮肤下钻进了蚂蚁,为弄死它们,于是就用针从身上直扎到牙龈,搞得血肉模糊,这是精神分裂症已经严重的证据吗?
    “不,完全不是。”
    三穗的话,给了杜丘认定武川吉晴不是精神分裂症的证据。那证据如冰冷的岩石一样确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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