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15)

2025-10-09 评论

    ①叶莫洛夫(N.O.PQRSRB,一七七二——一八六一),尼古拉一世时的一位将军,曾镇守高加索并参加过一八八二年抵抗拿破仑的卫国战争。
    五分钟过去了,邻室里还在发出——和窃窃低语的声音。帕维尔从柜子上拿起一本封面油腻腻的、打开了的书,那是马萨利斯基写的《狙击手》单行本。他翻阅了几页……里屋门开了,费多西娅抱来了米佳。她给孩子换上一件花边领的红短衫,还给梳了头发,净了脸。孩子一如所有健康的婴孩那样粗声粗气地呼吸着,身体不停地动弹,小手不停地摆动,看来那件漂亮短衫对他起了作用,胖乎乎的身子显得挺舒坦。费多西娅也给自己梳理了头,戴正了头巾。她原可以让头发披散到肩头上,真的,有什么能比美丽的年轻母亲手抱健壮婴孩更迷人的呢?
    “好个胖家伙,”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柔声说着,用食指尖上的长指甲逗米佳的双下巴痒痒。瞪眼看着灰雀的孩子倏地笑开了。
    “这是大伯,”费多西娅用脸贴紧米佳,搡了搡他说。杜尼亚莎这时悄悄地把支点燃的薰烛放到窗台上,在烛底垫了一个小硬币。
    “他有几个月了?”帕维尔-彼得罗维奇问。
    “六个月,到本月十一就要有七个月了。”
    “快到八个月了吧,费多西娅-尼古拉耶芙娜?”杜尼亚莎嗫嚅地插嘴。
    “不,七个月,哪会是八个月呢?”这时婴孩又笑了,他眼睛瞧着柜子,蓦地用他五个小指抓他母亲的鼻子和嘴。“淘气鬼,”费多西娅说,但脸并未躲开他的手。
    “他像我弟弟,”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说道。
    “他还能像谁?”费多西娅听了暗暗想。
    “是的,”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简直一个模样儿。”
    他仔细地、几乎是忧伤地瞅了费多西娅一眼。
    “这是大伯,”她又一次向孩子提示,不过声音轻得像是低语。
    “啊,帕维尔,原来你在这儿!”突然响起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的声音。
    帕维尔连忙掉过头,并且皱起他的眉尖,但看到他弟弟又高兴又感激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
    “你的孩子长得很俊,”他说着看了看表。“我是为买茶叶的事拐进来的。”
    他说完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儿,眨眼工夫出了房门。
    “他自己进来的吗?”尼古拉-彼得罗维奇问费多西娅。
    “他自己,老爷,敲了敲门就进来了。”
    “阿尔卡季后来再没来过?”
    “没有。我是否还是回厢房住的好,尼古拉-彼得罗维奇?”
    “何必呢?”
    “我想,最初一段时间最好回避着点儿。”
    “没……必要,”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说话带顿儿,同时用手抚摩他的前额。“要是预先……你好哇,小胖子,”他话说到半句,突然兴奋起来,走近婴儿,吻了他的小脸,然后又稍稍弯下腰去,吻了费多西娅的手,那只由米佳的红短衫映衬着的、羊脂白玉般的手。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您这是怎么啦?”她嗫嚅说着垂下了眼,后又微微抬起……在她亲切而又带着几分茫然睇他时,那眼睛有说不出的美!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得以认识费多西娅有过一段有趣的故事。三年前,有一次因事他不得不在一个离此颇远的县城投宿。客店里干干净净的被褥,不沾一尘的房间使他感到既愉快又惊奇,他不由想:莫非女掌柜是德国人?他旋而了解到女掌柜是五十来岁的一个俄罗斯妇女。这人干净利落,脸相聪慧,说话有条有理。跟她喝茶一聊天,就喜欢上她了。其时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刚迁新居,不想把农奴留在宅里使唤而想另找雇工,女掌柜则抱怨过往人稀,度日艰难,于是,当即建议她当新居的女管家,她应下了。她早年丧夫,膝下一女,名叫费多西娅,母女相依为命。两周后阿琳娜-萨维什娜(人们便这样来称呼新管家的)携费多西娅来到玛丽伊诺,住进了厢房。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没有看错人,阿琳娜把家管得井井有条。至于费多西娅,当时年方十七,文静娴雅,但谁也不注意她,她很少在人前露脸,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只在本区教堂作礼拜时,偶或见到费多西娅白净脸庞的美丽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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