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65)

2025-10-09 评论

    “大老爷被打死了?”从他身后传来彼得的低语。
    巴扎罗夫回过头去。
    “快取水去,老弟,往后他还要和咱们一块儿过日子呢。”
    但那位有教养的仆人似乎没听懂他的话,愣着不动。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慢慢睁开了眼。“就要死啦!”彼得喃喃说着开始划十字。
    “你们说得对……我这么一张傻脸!”受伤的绅士强笑说。
    “快去取水,你这家伙!”巴扎罗夫大声说。
    “不用……我只是vertige②,一下子便能过去的……请扶我坐起来……好,就这样。这么个小小的擦伤,敷点儿药就行,我可以走着回家,或者派辆马车接我。如果您同意,决斗到此为止,今天您做得很体面……今天,请您记着。”——
    ①拉丁文:股外筋。
    ②法语:头晕。
    “过去的事不再提,”巴扎罗夫回答道,“至于将来嘛,不必为此费神,因为我已决定离开此地。现在让我给您包扎一下伤口。您的伤没有危险,但还是止住血为好。眼下首先要叫这木头人醒一醒。”
    巴扎罗夫揪住彼得的领子搡了几下,命他快去找马车。
    “注意别把我弟弟吓着了,”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冲彼得的后背补充道,“万万告诉他不得。”
    彼得一溜烟走了,两个仇敌坐在草地上,不作声。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尽可能不用眼去瞧巴扎罗夫:就此重归于好——他不愿意,但又为自己的傲慢、为自己的失利、为这番愚蠢的行为而羞愧,虽然没有比这样的结局更好的了。“谢天谢地,至少这人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他安慰自己说。沉默是如此地久,如此使人难耐,各人都觉得不是滋味。各人明知对方在想什么,只是心照不宣。如果是朋友,心照不宣当然愉快,但作为仇敌,就很不痛快了,特别是当既无法走开而又无法解释的时候。
    “我包扎得不太紧吗?”巴扎罗夫还是开了口。
    “不,挺好,”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回答。过了会儿,又补充说:“这事瞒不了我兄弟。我们就说是政治争端。”
    “行,”巴扎罗夫道,“您就说我骂了所有的亲英派。”
    “很好。现在,您认为那个看见我们的人会怎么想?”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指着路过的农民问。那人在他们决斗前曾赶着拴在一起的马匹打从巴扎罗夫身边走过,现在他原路返回,见有“老爷”在,便脱帽表示“敬意”。
    “谁知道!”巴扎罗夫答道,“大有可能他什么也没想。俄国农民是猜不看摸不透的,拉特克利甫夫人①曾不止一次论证过。谁弄得明白?连他本人也弄不明白。”——
    ①拉特克利甫(AnnRadcliff,一七八四——一八二三),英国女作家,她因写神秘恐怖小说在文学史中有一定名望。
    “啊,又开玩笑!”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正要往下说,忽地嚷道:“瞧,您那蠢货彼得惹出什么事来了!我兄弟赶来这儿了!”
    巴扎罗夫一回头,果见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坐在两轮马车里,苍白着脸。他不等马车停止便跳了下来,直奔他哥哥。
    “怎么回事?”他惊惶地问,“叶夫根尼-瓦西里伊奇,敢请教到底为了什么?”
    “没什么,”帕维尔-彼得罗维奇代为回答,“白白地把你打扰了。我和巴扎罗夫先生发生了龃龉,为此我受了小小的惩罚。”
    “上帝啊,到底是什么起头的呢?”
    “怎么对你说好呢?因为巴扎罗夫先生对皮尔-罗伯特①爵士出言不恭。但我应该说,这是我个人的过错,是我招惹起的,巴扎罗夫先生与此无涉。”——
    ①拉特克利甫(AnnRadcliff,一七八四——一八二三),英国女作家,她因写神秘恐怖小说在文学史中有一定名望。
    “哎哟,你还流着血呢!”
    “你以为我血管里淌的是水?放点儿血,对健康有益处,您说是吗,大夫?且莫愁,先扶我上车,赶明儿就会好的。对,这样坐很好,走吧,赶车的!”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跟在马车后面。巴扎罗夫本想走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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