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丝(24)

2025-10-09 评论

    琼在转身回家的时候,眼睛里也同样充满了泪水。不过当她走回村子的时候,就只好被动地一切听天由命了。但是,当天晚上她睡在床上老是唉声叹气的,她丈夫问她有什么不舒服。
    “唉,我也说不清楚,”她说。“我心里一直在想,要是苔丝没有离家,也许会更好些。”
    “你先前为什么没有想到?”
    “唉,那是姑娘的一个机会呀——不过,要是这件事再重新来过,我就要等到打听清楚了,弄明白了那个绅士是不是一个真的好心人,是不是把苔丝当他的堂妹对待,不然我就不会放苔丝走。”
    “不错,你也许应该先打听打听的,”约翰爵士打着鼾声说。
    琼·德北菲尔德总是能够从什么地方找到安慰:“好啦,作为真正的嫡亲后裔,只要她的王牌出得好,她应该把他吸引住的。如果他今天不娶她,明天还是要娶她的。因为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深深地爱上苔丝啦。”
    “什么是她的王牌呀?你是指她的德贝维尔血统?”
    “不,真笨;她的脸——就和我从前的脸一个样。”

    阿历克·德贝维尔上车在苔丝身边坐下,就赶马沿着第一座山的山脊快速向前驶去,一路上不住口地把苔丝恭维赞扬,而给苔丝运送箱子的大车远远地落在后面。他们越走越高,一大片风景在他们四周伸展开来,一望无垠;在他们身后,是她出生的绿色山谷,在他们前面,是一片灰色的田野,除了她在第一次到特兰里奇的短暂旅行中知道的地方而外,其它的地方她一无所知。他们就这样走到了一个山坡的顶上,再往前就是从山坡上通向下面的一条笔直大道,差不多有一英里长。
    尽管苔丝·德北菲尔德生来胆子就大,但是自从她父亲的马被撞死以后,苔丝一坐车就感到非常害怕;马车的行驶稍微有点儿摇晃,她就感到心惊肉跳。阿历克赶着马车横冲直撞,苔丝心里就开始感到不安了。
    “我想下山时你会慢些走吧,先生?”
    德贝维尔扭头看看苔丝,用他的又白又大的门牙叼着雪茄烟,慢慢咧开两片嘴唇笑开了。
    “噢,苔丝,”他抽了一两口雪茄烟后回答说,“像你这样一个又大胆又健壮的大姑娘,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噢,我总是打着马飞跑下山的。再没有像那样叫人痛快的了。”
    “不过现在你也许不必那样下山吧?”
    “啊,”他说,“这可是两个人的事儿呀,不是我一个人作得了主。提布也要算在里面,她的脾气可是古怪得很。”
    “提布是谁?”
    “噢,就是这匹母马呀。我觉得刚才它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你没有看见吗?”
    “不要吓唬我,先生,”苔丝说。
    “哦,我没有吓唬你。要是世界上有谁能够驾驭这匹马,那我也能够驾驭它:——我不是说世界上有人能够驾驭这匹马——如果有能够驾驭它的人,那个人就是我。”
    “你怎么会养了这样一匹马?”
    “啊,你问得正好!我想这是我命中注定的。提布已经踢死一个人了;就在我把它买来不久,它就差一点儿没有把我踢死。后来,说实在的,我也差一点儿没有把它打死。不过它仍然脾气暴躁,非常暴躁;所以有时候坐在它的后面,一个人的性命就不保险了。”
    那时候他们正坐车下山;很显然,那匹马几乎不需要它后面的驾车人的任何暗示,无论是出于它自己的意思还是它主人的意思(可能后者的意思更多些),完全知道按照它主人所希望的那样不顾危险地飞跑起来。
    他们飞快地向山下冲去,狗车的轮子像陀螺似地嗡嗡直响,左右不停地摇晃着,车轴也同前进的直线形成了轻微的斜角;在他们的前面,马的躯体不停地上下颠簸着。有时候,马车有一个轮子离开了地面,好像跑出去好几码远;有时候,马车又带起一块石子,旋转着飞过树篱;马蹄踏在燧石上,火花飞溅出来,比日光还亮。随着他们的飞奔,笔直的道路变得更加开阔了,道路就像一根被劈开的木棍分成了两半,一边一半地,从他们身旁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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