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丝(86)

2025-10-09 评论

    “告诉我,告诉我!”他说,一面感情激动地搂住她,忘记了自己两手沾满了凝乳:“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不会属于别人,只是属于我!”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她大声说。“而且我还会给你一个完全的答复,要是你现在放开我。我会告诉你我的经历——关于我自己的一切——一切。”
    “你的经历,亲爱的;是的,当然;有多少经历我都听。”他看着苔丝的脸,用爱她的方式逗着她说。“我的苔丝,没有疑问,经历可多啦,多得差不多和外面花园树篱上的野牵牛花一样多,还是今天早上第一次开花呢。把什么都告诉我吧,但是不许你再说你配不上我的讨厌话。”
    “我尽力而为——不说吧!我明天就把理由告诉你吧——不,下个星期吧。”
    “你是说在礼拜天?”
    “对,在礼拜天。”
    她终于离开走了,一直走进院子尽头的柳树丛中,柳树被削去了树梢,长得密密麻麻的,她躲在那儿看不见了。她在那儿一下子就扑倒在树下沙沙作响的金枪草上,就像躲在床上一样,她蜷曲着躺在那儿,心里怦怦直跳,苦恼中又涌出来一阵阵快乐。直到后来,她的担心也没能把欢乐压制下去。
    实际上,她的态度正在发展为默认。她的呼吸和呼吸的每一次变化,她的血液的每一次涨落,她的脉搏在她耳边的每一次跳动,就同她的天性一起发出一种声音,反对她的种种顾虑。不要畏惧,不要顾虑,接受他的爱情;到神坛前去同他结合,什么也不要说,试试看他会不会发现她的过去;在痛苦的铁嘴还没有来得及把她咬住之前,享受已经成熟的快乐:这就是爱情对她的劝说;她几乎带着惊喜的恐惧猜到,尽管好几个月来,她孤独地进行自我惩戒,自我思索,自我对话,制定出许多将来过独身生活的严肃计划,但是爱情却要战胜一切了。
    下午在慢慢地过去,她仍然呆在柳树丛中。她听到了有人把牛奶桶从树杈上取下来发出的响声;也听见了把奶牛赶到一块儿的“呜噢呜噢”的喊声。但是她没有过去挤牛奶。他们会看见她的激动样子的;奶牛场老板只会把她的激动看成是恋爱的结果,因此也要善意地取笑她;决不能让这种戏谑出现。
    她的情人也一定猜测到了她过分激动的情形,就为她编造了一个借口,解释她不能来挤牛奶的原因,所以也就没有人再打听或者去喊她。六点半钟的时候,太阳落到了地平线上,那样子就像天上的一个巨大的炼铁炉,同时,一个像南瓜一样的大月亮从另一边升了起来。
    那天是星期三。星期四又到了,安琪尔从远处心事重重地看着她,但是决不去打搅她。屋内的挤奶姑娘们,还有玛丽安和其他的人,她们猜测肯定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因此在房间里就没有议论她。星期五过去了;星期六也过去了。明天就是那一天了。
    “我要让步了——我要答应了——我要同意嫁给他了——我没有办法了!”那天夜晚,她把发烧的脸贴在枕头上,听见有一个姑娘在睡梦中呼唤着安琪尔的名字,就满怀妒意地说:“我要自己嫁给他,我不能让别人嫁给他!可是委屈他了,他知道后会气死的啊!啊,我的心啊——啊——啊——啊!”

    “喂,你们猜猜今天早晨我听见谁的消息了?”第二天克里克老板坐下来吃早饭时间,一边用打哑谜的眼光看着大吃大嚼的男女工人。“喂,你们猜猜是谁?”
    有一个人猜了一遍,又有一个人猜了一遍。克里克太太因为早已经知道了,所以没有猜。
    “好啦,”奶牛场老板说,“就是那个松松垮垮的浑蛋杰克·多洛普。最近他同一个寡妇结了婚。”
    “真的是杰克·多洛普吗?一个坏蛋——你想想那件事吧!”一个挤牛奶的工人说。
    苔丝·德北菲尔德很快就想起了这个名字,因为就是叫这个名字的那个人,曾经欺骗了他的情人,后来又被那个年轻姑娘的母亲在黄油搅拌器里胡乱搅了一通。
    “他按照他答应的那样娶了那个勇敢母亲的姑娘吗?”安琪尔·克莱尔心不在焉地问。他坐在一张小桌上翻阅报纸,克里克太太认为他是一个体面人,所以老是把他安排在那张小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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