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城自己也从藤椅上站起来,到席子上盘腿坐定。这是为了使女用人的心情松弛下来。
“我有话和你说。你还是坐下吧!”
“是。”女用人勉强端端正正地在那里坐下了。她年近三十,窄额头,细眼睛,是个看上去很善良的女人。
“是你说过的吧,有一次太太旅行回来的时候,旅行皮箱里的衣服都淋湿了?”
结城的声音很和气。女用人不知他要问什么,察言观色地看了结城一眼。
“有这么回事吧?”结城重复了一句。
“是,是这样的。”女用人带着几分拘谨答道。
“啊,这就对了。总之,当时的衣服是被雨淋湿了,对吧?那些衣服是你给整理的吗?”
“是。”
“在送到洗衣房之前,不用说,是你给收拾的吧。究竟是谁拾掇的呀?”
“是我。”
“噢。”
问到这里,结城沉默了一会儿。点起一支香烟吸了起来。接着又问道:“当时,你没在那些衣服上发现什么吗?”
“啊?”女用人把惊讶的目光投向结城。
“不要紧的,我指的虽然是反常的情况,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问你发现没发现问题嘛!比如,那些衣服上沾着泥弄脏啦,或者挂上了什么不常见的东西啦……就是这类情况嘛。”
结城的语调平平淡淡。口气上给人的感觉是,既非有意寻根问底,也未对赖子产生怀疑的念头。
那女用人只一味地沉默着。
“没关系嘛!即使是从如这儿听说的,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只是想到了一点儿事,才问问的。如果你发现了什么,就尽管说吧。”
他用词始终是温和亲切的。表情也空前地和蔼可亲。
“是啊!”女用人在思索着。接着,突然把头抬了起来,却没有马上开口。确实是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
“没什么可顾虑的嘛。我仅仅是了解一下。而且,只是听过就算了嘛!”
“是。”女用人应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启动了不愿张开的口,“要照您讲的那样,太太的西装上曾经粘上了树叶。也许因为淋湿了,树叶是粘在太太西装衣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上的。”
“嘿!”结城眼睛一亮。“是什么树叶呀?”
“是梨树叶。”
“什么,梨树叶?”
一般情况下,一片叶子究竟是不是梨树的,外行人无法分辨得清。奇怪的是,女用人竟立即就辨别出来了。
“你一下子就认出那是梨树叶了吗?还是太太那样讲的?”
“啊,是我一看就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是。我的老家在静冈县。因为乡下有梨树,平时就看惯了的。”
“啊,原来如此!”结城这才理解了,“嗯,你是静冈人哪。”
结城又叼上香烟。思考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啦。你可以走了。”
把女用人从房间里支走,结城又原地坐了一会儿。梨树叶的问题,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温泉、梨树叶、台风灾区,他在设法把这三者结合起来。他的大脑始终在琢磨着这个问题。
结城几乎在那儿坐了一个多小时。两眼盯盯地朝向空中。他吸了好几支烟,但都毫无味道。
结城站起身来。自己披上大衣,步出走廊。
听到他的脚步声,女用人出来了。
“啊,您要外出吗?”
对此,结城只在嘴里“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女用人碎步跑到前头,在门口把皮鞋摆好。结城把脚伸进去,一声不吭地用鞋拔子穿着鞋。女用人双膝落地,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太如果回来了,老爷有什么吩咐吗?”
结城用完鞋拔子,正十分细心地系着鞋带。口里只答了一句:“没什么吧。”
他从女用人打开的门口走到外面。走下自家前面的石头台阶,来到马路上。原来以为不会再有事了,所以已把司机打发回去。石墙里面就是车库,结城从衣袋里取出钥匙,把门打开;又用另一把钥匙,打开汽车。
在开上大马路之前,结城碰到了两辆汽车。他把自己坐的车减速,目送那两辆车从眼前开过去。两辆车上面都没有坐着赖子。
他不明白自己今晚为什么只一味地想到赖子。
车子开进大街,奔驰在交通繁忙的街道上。他一面转动方向盘,一面思考着自己的去向。脑子里浮现出两、三个女人的面庞,但都不想见。
车子驶到半路上,他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脑海中闪现出日间在大厦地下室吃茶店里会过的那个女人的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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