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宿的旅馆,由我来指定。怎么样?”
爸爸很胖,当上局长以后,白头发也多起来了。在轮香子看来,已经很有些派头了。两颊下垂,厚厚的嘴唇显得窄小了。
“简直象命令你们机关的人去出差!”
轮香子本来的打算是,随遇而安,走到哪儿就在哪儿投宿。她心中悄悄地幻想着这样一种情景:象过去的旅行者那样,日暮而宿,住进随处碰到的旅店。狭窄的房间,裱糊在粗梁上的棚顶被烟熏得漆黑,铺的草席子已经陈旧发红。店主夫妇坐在炉边招待轮香子,从可伸缩的吊钩上摘下铁壶,沏上味道发涩的茶水。闲话的时候,后门被风拍着作响。
“一个人随便住进什么旅馆,那可不行!”
听到轮香子很不满意,妈妈插嘴说:
“就照你爸爸说的那样吧!若不然,就不准你去啦!”
在这种时候,妈妈比爸爸更有权威。爸爸把指定的投宿地点写到便条上。
这便是名古屋、木曾福岛、上谏访。从东京直抵名古屋,回来时走中央线,只是在轮香子原来预定的这条路线上,没有发生抵触。
而轮香子真正明白爸爸的用心,则是在到达名古屋以后。
在特别快车二等车厢停靠的月台上,站着两个中年男子,全神贯注地看着下车的旅客。一看到轮香子,就谦恭地靠近前来。
“对不起,您是R省(此处的“省”,系日本政府里的一个直属机构,相当于我国政府里的“部”)田泽局长的小姐吗?”
两个男子嘴角挂着和蔼的微笑。
“是的,我是田泽。”
轮香子稍微有些惊慌地答道。其中一个男子立即接过她手中提着的旅行皮箱,双手抱在怀里。
他们讲了各自的姓名,但轮香子没有记住。在长长的站台里,其中一个在前面引路,径直走了出去。车站外面,有辆汽车正等在那里,仪表不俗的司机打开车门,向她鞠了一躬。
旅馆是一流的,安排给她的房间也很漂亮。陪到这里的两个男子送上名片,看到官衔才知道是县(“县”,日本的一级国家行政机构,相当于我国的“省”)政府的人。其中一个的头发已经稀疏。
“平素承蒙田泽局长关照。”
他们讲着致谢的话,仿佛把轮香子当成了局长夫人。
“已经对旅馆的人吩咐好了,请您放心休息吧。另外,听说您已预定明天去木曾的福岛,什么时候启程呢?”
从旅馆楼上的窗户望去,名古屋的灯火好象低处的海洋展现在眼前。轮香子没有感到自由旅行的乐趣。回忆起来,曾经引起兴致的,只有来此之前在东海道线上的那段旅途生活了。
旅馆服务员抱来一只垂着红色缎带的很大的水果筐。名片上印着轮香子闻所未闻的公司名字。
在木曾福岛的歇宿也是这样安排的。
这次,在能够看到木曾川由低处流过的车站月台上,并排站着三个堆满谦恭笑容的中年绅士。
“接到田泽局长的联系,您下榻的旅馆已经订好了。”
他们请轮香子舒适地坐在正中,车子向沿着河岸的道路滑去。刚下火车的人流让开了一条路,人们抬头看着车子。轮香子在心中喊着:啊!我真想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轮香子早就所人说过,即使在R省的局长中,爸爸也是声望很高的局长。谅不会是爸爸存心向轮香子显露其在地方的权势吧!那么,便一定是出于关怀女儿旅途住宿的爱护之情了。不过,这样一来,轮香子倒好象被爸爸的手控制了各重要地点的自由。
来这里的途中,有一个叫三留野的火车站,轮香子曾在那里下车,乘站前陈旧的出租汽车去了一趟马笼。这可以说是一次最大限度的自由了。因为并没有“通知”该地,就连爸爸的措施也出现了漏洞。
旧中仙道那段穿过山口的杉树路,马笼村房顶铺着石板的驿站,岛崎藤村(岛崎藤村(1872-1943)是日本近代着名作家之一,在日本文学史上有重要的地位,主要作品有《破戒》、《春》、《家》以及《黎明之前》等)的旧居,还有从妻笼到通往饭田的大平山口途中的茶馆,以及在茶馆里眺望到的景象,这一路上饱览的风光,总算使轮香子充分理解了岛崎藤村作品里描写的这样―个场面:“木曾路整个都在山里。有的地方是一路峭壁的悬崖,有的地方是临着几十公尺深的木曾川的河岸,有的地方则是盘过山尾的峡谷入口。一条公路横贯这个茂密的森林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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