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与假(28)

2025-10-09 评论

    “我自己也感到仿佛已经接触到玉堂的真髓了。执笔作画时,仿佛玉堂就附在我身上哩。”
    他照例又皱起那高部物鼻子笑春,涨开着大嘴,声音也那么有力。抛那种昂然的神气,已经和刚到东京来时完全不同了。
    原因之一,当然是由于他的口袋里比较富裕了。芦见把《秋山索薪图》卖给田室时、凤岳得了十万圆。后来还有给九州家属用的生活费等等,加在一起,他已从芦见那里得到了不少钱,在芦见来说,这只是一种投资,但对凤岳来说,却是从来也不曾有过这么多的收入,和他在九州的煤矿里教教画,每个人收这么二百圆或三百圆,那是好得不知多少了。这种经济上的充实感,不但使凤岳增强了阿信。而且也改变了他的风貌,使他昂然挺身,充满着力量。
    “你的画越来越有名啦。”
    我向这位赝画的天才说。
    “你看看,这儿,人家在文章里这么说哩。”
    我把那本《日本美术》杂志拿出来给他。凤岳眼睛里发着光,全神贯逛峋读着,一遍不够,又重复了二三遍,这是因为他喜悦和满足得无法克制了。
    “我完全有自信啦。”
    凤岳这样说着,那种飘飘然的样子,显然是在这篇文章的口味中陶醉了。
    “你很努力啊,不过。千万不能大意,只要略微有些疏忽,就会被人看出来的,这是最危险的事情。”
    凤岳点点头。在今天的情况下。这些训诫似乎也无法深入到他心里去了。
    “听声见先生说,我们准备把很多作品积聚起来一下子卖出去哩。”
    凤岳这样说。我记得曾经叮嘱过茂见。叫他不到最后关口不要告诉凤岳的。
    “我现在已经画了二十六幅了,这些都派不到用处吗?每一张都够得上《秋山索薪图》的水平哩。当然,今后还可以画出好东西来的。”
    凤岳的脸上已经透露出自负的神色,甚至连带着一些不满的表情了。这时候,我已经预感到一丝不安的感觉了。
    “你虽然感到不错,但我的眼睛里可以通得过的,不过一二幅而已。”
    我说话的声音有些严厉了。
    “不能再画些更好的东西出来,那是拿不出去的。芦见对你怎么说。我不知道。
    但关于拍卖的事情,一切都还没有决定哩。人家的眼睛可没有这样好说话啊。”
    凤岳默不出声。他的眼睛向横里看看,嘴唇紧紧地闭着,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刚才那股子得意的心情,现在已经一变而为不快的感觉了。我对他所表现他这称自满的表情简直有些恼怒了,但还是抑制着自己。只说了这几句话就走了。
    此后我还是常常上武野的这个农家去。可是三次中总有两次发现凤岳不在家。
    据楼下的人说,他进城去了,有时候还住了两晚才回来哩,象这种情形,过去是不曾有过的。
    说起来,凤岳身上的装束也比过去好得多了。本来他也和我一样,总是穿得皱皱巴巴的,但最近出去时,都是换上西装了。穿着最上等的皮鞋,肩膀上还挂着照相机。他往的那个养蚕用的阁楼里,还放着崭新的西装衣柜呢。这一切都说明了他的经济情况的急剧变化。
    我禁不住有些怀疑。芦见和门仓两个人会不会勾结起来,瞒着我私下把二三幅凤岳的画拿出去卖了,这是很可能的。单是一幅《秋山索薪图》,芦见是不会给凤岳这么多钱的。为了预防发生这种事情,我是和他们作了那么严格的规定的啊。我不由得咋着舌头。可是再一想,芦见和门仓之流的人,看到目前可以赚这么多钱,当然不愿意老是那样忍耐下去的。我硬要他们耐心一些,可能是太过分了;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一刻也不能犹豫了。
    有一天,我又上凤岳那里去了。他摊开着玉堂的印影本正在练习书法哩。看到这么用功,我也多少有些安心了。从窗子里望出去,这一带的树林子已经调落、冬天已经渐渐地来临了。这种景色的变化、说明了凤岳从九州来到此地以后时间的推移。这也是使酒句凤岳这样一个乡下绘画师发生那样的变化所必需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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