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要说,星期四夜晚非常特别,或者不如说是令人毛骨障然,不过事实是,我已经找不到符合要求的形容词来描写星期四的夜晚了。我晚饭后离开“古典大师之友”然后便不知去了哪儿--也许去看了场电影,也许仅仅是作了次长时间的散步;我记不起来了,而且我1939年的日记也让我沮丧了一回,因为我要查找的那天的日记正好是全然空白。
不过我倒知道为什么那是一页空白。我从度过黄昏的不知什么地方回来——我只记得那时天已经黑了——这时,我站住在学校外面的人行道上,朝那家矫形器械商店的灯光明亮的橱窗看去。这时,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发生了。我怎么也摆脱不掉这个念头:不管有一天我能学会如何冷静、理智或是很有风度地过我的口子,我水远至多不过是充当这个摆满搪瓷尿壶、便盆的花园的一名参观者,旁边还站着个戴着削价疝气带的没画眼睛的木头模特偶像。自然,这个念头不可能持续多久。我记得我飞奔上楼进入我的房间,脱掉衣服钻上了床,连日记本都没有打开,自然不会去记下些什么了。
一连好几个钟头我就这么躺着,睡不着,浑身颤抖。我听着隔壁房间的呻吟声,只好强迫自己想我那位得意门生。我试图看到我上她修道院去探望她那一天的情景。我看见她走出来迎接我
在一道高高的铁丝网的附近一一位羞怯、美丽的十八岁女孩.她还没有作最后决定性的誓约因此还可以白由和她选中的彼德•阿伯拉尔(正统教会的异端)型的男子走出修道院进入凡俗世界。我看见我们缓慢、默默无言地朝修道院内一处偏僻、青翠的地方走去,在那里突然,我非常纯洁地把手围在她的腰上。这一幻景欣喜得让人难以自持,最后,我发泄了一通,这以后也就睡着了。
星期五整个上午以及下午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埋头苦干,通过那层罩在上面的薄纱纸,把缅因州班戈市那个男人所画的象征性器官的森林改成一棵棵可以辨认的树,那些森林是他有意识画在昂贵的亚麻画布上的。将近下午四点半时,我不管在意识上、心灵上还是在身体上,都很麻木了,因此当尤索托先生走到我桌前停立一小会儿时,我仅仅是稍稍欠起身子。他递给我一样东西——他态度很冷淡就跟一个普通的饭店侍者分发菜单时一样。那是发自艾尔玛修女所在那个修道院的首席嬷嬷的一封信,通知尤索托先生,齐默尔曼神父由于他所无法控制的原因,不得不改变允许艾尔玛修女在“古典大师之友”进修的决定。嬷嬷在信中写道,她对于这一变更可能会对学校造成的不便与混乱深感遗憾。她还殷切希望首批支付的十四元学费能够退还给教区。
我多年来一直深信,当那只老鼠从着了火的旋转轮盘上掉下,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时,它必定又有了杀死猫的无懈可击的新招。在我读了并重读了首席嬷嬷的来信并对着它发了好长时间的愣之后.我突然摆脱开它,给余下那四位学生写起信来,我劝他们别指望当什么艺术家了。我告诉他们,在信中一个一个地对他们说,他们绝对不具备值得发展的才能,他们纯粹是在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也是在浪费校长的时间。四封信我都是用法语写的。写完后我立即上街把它们发了。所带来的满是感是短暂的,但是没有消失时却让人感到非常非常地受用。
到了又该列队上厨房去吃晚饭时,我说我不想吃了。我说我身体不太好。(1939年那会儿,我撒谎时态度比说真话时还要真诚-因此我敢肯定,我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时尤索托先生准是用怀疑的眼光在看着我。)接着我上楼回我的房间,在一只垫子上坐下。我在那里坐了准有一个钟头,对着百叶窗上一个天光漏进来的洞傻傻地瞪着,没有抽烟,没有脱掉外衣或是解松领带。接着,很突然,我站起身,取来一大叠我自己的活页纸,就拿地板当桌子,给艾尔玛修女写了第二封信。
这封信我根本没有寄出去。下面是全部根据底稿抄录的。
蒙特利尔,加拿大
6月28日,1939年亲爱的艾尔玛修女,
是不是我在上封信中无意中说了什么招你讨厌或是傲慢无礼的话,以致引起了齐默尔曼神父的注意并在某种程度上使你处境尴尬?如果真是这样,我请求你至少给我一个合适的机会,使我能收回我出于仰慕而说出的有欠考虑的话,使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同时又是学生与老师。这个请求不算过分吧?依我看似乎并不过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塞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