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如此,也不至于在心中积成疙瘩。长安觉得,他梦中的坦途,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障碍。茶屋清次和将要居于日本的三浦按针,都变成了他的挡路人。这样下去,他说不定只能一生做个山师。
在大坂城看见那些巨额黄金后,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那便是利用黄金与海外交易。当然,首先要说服家康,此乃一项关系着日本国盛衰的大事。然而,就在他发掘到黄金,成功在即时,却发现,将要协助家康进行海外交易的人,并非他大久保长安。经验丰富的三浦按针和年轻睿智的茶屋清次,完全挡住他的前程。这不是平常的嫉妒,他们摧毁了他赖以生存的希望。
这样想着,长安再也无法继续附和清次。一通狂饮,他喝得酩酊大醉。待他苏醒过来,已在另一个房中,面前依然放着酒杯。我怎么会来这里?暮色渐深,身边不远处有一人,却是阿幸,她一脸为难,仍欲为长安斟酒。
“阿幸,这是哪里?”
长安明知是光悦的宅子,还是问了一问。与其说是为了掩盖喝醉之后的尴尬,还不如说是因为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孤独,让他感到自己必须开口。
“大人不记得了?”
阿幸一脸无奈,瞪大了眼睛,然后夸张地叹了口气,“此为本阿弥光悦府邸。”
“不是在大堂吗?对了对了,茶屋也来了。茶屋呢?”
“是大人让他快滚!”
“我对茶屋说了什么?”
“大人说:赶快滚回去准备祭祀,你这张脸,看多了只能令人生厌,我不想再见你一眼!”
“噢!看来,我真是醉得厉害。”
“是。表兄也道,他是第一次见大人醉成这个样子,他说大人怕是路上累了,遂把您送到了这屋子。”
长安心头一惊。先前为一介手猿乐师时,他四处游乐,醉酒为常事,但自从成了大久保石见守,他还从没这般失态过。一时疏忽大意,他露出了本性。
“大人在想什么呢?我来点上灯吧。”
“不用……我睡着了吗?”
“唉,大人连这个都不记得了。”阿幸的脸色突然有些不安,道,“那……您和我的约定,也忘了?您说了好几遍呢。”
“和你的约定?”
“对。大人说要带我去山上。不只是我,说山上需要大量的女子,这次来就是找些人过去。”
长安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又感到一种新的不安,忙摆摆手:“不不,这个怎会忘记,这可不能忘了。”虽这般说,可他的记忆仍有些模糊,这越发令他不安。他喝多了便会大放厥词,这是他的毛病——我说了些什么?说不定还真得把阿幸带到山里。
“我……我怎么会把你的事情给忘了!”长安含糊其辞,“阿幸,我未说其他不妥之言吧?”他放低声音,小心翼翼探问道。
阿幸脸上这才露出微笑,约略松了口气:“大人说了好多。大人好像真的喝多了。”
“谁……谁……我说了人家的恶言了?”
“是。说了很多人的不是。”
“很多?都有谁?”
“我姑母和叫亚当斯的夷人,以及本多正信大人、江户的大纳言大人,还有……”阿幸像唱歌一般,吐出了一连串人名,长安的脸色开始变得铁言。
“什么,连江户大纳言,我都说了?”
看见长安挠着鬓角,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阿幸马上变得柔情似水,“但是无妨。除了我、姑母和表兄之外,无外人知。”
长安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拿起酒杯,将已然冷去的酒一饮而尽,“我说了你姑母什么?”
“老太婆,真是个让人受不了的老东西!”
“唉!那我说了大纳言大人什么坏话?”
“第二代笨蛋,同样是小里小气,和你们家的老太婆一个德性。”
“只有这些吗?”
“不,还有。您还说,要是将军大人去世了,谁也不会给那个吝啬鬼烧香。纵然他乃一尊大佛,也非一尊好佛,不会泽被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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