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无法靠近。”
“哦。左卫门佐果真在众人面前假装落泪了?”
“是……看去不似假装。他说,战事一起,胜负难料,若闻他战死,恳请大家祈祷。他这般一说,客人中确有不少人落下泪来。”
“嗯。然后你就立刻赶回了?”
“正是。”那探子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又添上一句,“另,还有一事禀报,乃是关于其子大助。”
“大助怎的了?”
“客人来的时候,大助未曾露面。遂有一个自称右卫门的长者问起大助。”
“幸村如何回话?”
“他回道,大助已被送往金刚山大善院。他若战死,就令儿子出家祈祷冥福。另说大助本人亦很愿意,已于今晨到山上去了。那大善院便是大助经常去书习字的地方。”
“嗯。”重正眉头紧皱,总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一个铁石心肠的用兵之人,居然簌簌落起泪来,还让儿子为他祈祷冥福,事情真有些蹊跷。他遂道:“左卫门佐这厮,真会做戏。”
“啊?”
“好了,知道了。退下吧。”刚说完,重正又叫住那人,“现在已是什么时辰?”
“快申时。”
听了此话,松仓丰后守重正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好,幸村既然有这个意思,我就给他来个打草惊蛇。夜袭!集合人马,夜袭九度山!一路杀将过去,怕他们正喝得痛快呢。”
乱世中人,打仗即是家常便饭,同时也是才智相博的竟技。真田幸村既敢不断玩弄迷惑世人的奇谋怪招,不给他些颜色瞧瞧,怎能甘心?
此前,松仓丰后守重正总有一丝为幸村惋惜的感觉。若有可能,他并不想主动发兵袭击,只要把出口严密封锁起来,幸村终得改变想法。怕不日之后,他就会来到松仓前,红了脸道:“贵军的友情,在下永世不忘。”这种期待和怜悯始终潜藏在重正心里。
但现在看来,此只是重正的一厢情愿。幸村对他的封锁完全不屑一顾,竟还接连放出哂言。至于暗探们在什么地方,会禀报哪些内容,幸村怕早就了如指掌,正大声嘲笑呢,既然如此,犯不着再客客气气,按兵不动。幸村的疏忽只在一处,便是以为松仓会看在友情的分上,不会主动发动袭击。正是这种自信方令他如此放肆。趁他今日大宴宾客、彻夜畅饮的时机,发动偷袭乃是最好不过。
松仓重正算计:立刻集起战马,让骑兵先把九度山包围起来,四处放枪,封锁敌人逃跑的道路;继而在步兵们抵达之后,一齐杀上去。即使做客的百姓想抵抗,亦是无益,能打仗的也就是那些真田家臣,但他们早已为今日的离别狂喝滥饮,怎有心思防备奇袭?
虽说加上驿站的马也不过二百来匹,但疾驰四十里,一个多时辰后,就可把九度山重重包围起来,再据情况灵活应变。
“在桥本点上火枪引线,直包围真田住处。注意,不要误杀不作反抗的百姓。出发!”
决定刚刚作出,重正并不担心行动泄露。从此地出发,抵达九度山约为酉时四刻至戌时之间。届时,酒宴正酣,有人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重正一面策马,一面盘算,竟谴责起自己的良心来。家康曾吩咐过,若情况棘手,将幸村除去亦无妨,而重正实无半丝杀心。但,一旦幸村逃脱,重正便将颜面尽失。重正不由心叹:别怪我!你若是真能运筹帷幄,最好趁我赶到九度山之前,如云雾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骑兵二百,步兵二百。而且,二百骑兵携一百支火枪居于阵前,此乃罕见的新式战法。
行军途中,天黑了下来。
前阵的骑兵与后面的步兵拉开了大段的距离。如果途中有人发现这一队人马而赶去报信,在赶到之前就有被发现之虞。松仓重正也意识到这些,遂一面留神注意,一面让骑兵队加速疾驰,数次抄近道前行。
对手非寻常之人,而是真田幸村。在他们到达桥本之前,幸村必会派出巡哨,只是重正自信不会让他们抢了先。从沿河山道一进入桥本,重正就令骑兵一边疾驰,一边点上引线,并让传令兵向后续部队发出命令:若有人欲从真田居所逃走,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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