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松平氏已然如此,你们的生计想必也是不易。”
“是啊。”
“我曾到过冈崎城。你的亡夫,叫什么?”
那女人又警惕地看着奥山传心:“本多平八郎。”
“哦?原来是本多平八郎夫人,这个孩子,定是他之后了。这孩子将来定能继承他父亲的风骨,夫人……”
奥山传心连声赞许,并回首望着竹千代,“真是个好孩子。这可是闻名遐迩的勇士的儿子。你也要向他学习。”
竹千代已是双眼通红,加快了脚步。
到骏府后,竹千代看到过许许多多流离失所的老百姓,他们大多是妇女、孩子和身残之人。他们既不能抢,又不能偷,处处被驱赶,最后又返回到城下。“天下有多少这样的流民呢?”一想到这个,他心中就隐隐作痛。当他把这些告诉雪斋禅师时,禅师表情痛楚地自言自语道:“能够统一天下的人,必须尽早出现。”玩乐的时候,竹千代就把流民之事抛之脑后。但是,眼前的这一幕令他心头无比难受。
他们便是祖母经常向他提起的一门忠烈本多家的人。如今趴在竹千代背上的这个孩子,其祖父忠丰在首次进攻安祥城时,为了保护竹千代之父英勇献身;忠丰之子忠高,在三年前再次进攻安祥城的战斗中,为打开进攻的缺口,死于敌人的箭雨之中。据说那时,忠高年轻的妻子正有孕在身。
听说祖母曾将忠高的夫人带到骏府。但性格倔强的女人不想在此生下忠高的后代,她只希望返回三河。她说,即使混迹于男人们之间,也要一边在三河耕种,一边抚育本多家的遗孤。“那样才能让生出来的孩子继承祖父和父亲的斗志。”听到这些,一股暖流久久在竹千代身体中流淌。
我有着这样的家臣……他与其说感到自豪,不如说被深深的悲哀笼罩了。难道那一门忠烈的本多家人也终于要离开三河,沦落为流民吗?竹千代轻轻摸了摸后背上这个孩子的衣服。衣料果然就是母亲嫁到冈崎城时带过去的种子种出的棉花织成的。那布此时异常粗糙,甚至连纹理都已看不出来。那女人的前襟也散发着阵阵恶臭。唉,竹千代向背上的孩子默默致歉。
奥山传心一边悄悄观察着竹千代,一边若无其事地对女人道:“自从今川的城代去了冈崎,冈崎人的日子好过些吗?”
“没有。”
“更严苛了?”
女人没有正面作答:“因为要随时防备尾张。”
“松平的家臣生计怎样?”
“唉。家臣有孩子出生,却没听说做过新衣。”
“哦……那么,身在骏府的竹千代,便是你们唯一的寄托了?”
“是。而且……”
正在此时,竹千代背上的孩子突然哭泣起来,大概是太饿了。竹千代赶紧解下拴在腰上的饭袋,递给那孩子。
在少将官町入口处,竹千代和奥山传心告别了本多夫人。她说要去拜访智源法师,也定会顺便去拜访源应尼。
连祖母都赞不绝口的品行高贵的本多夫人,都不得不背井离乡,难道松平氏的人竟已困苦不堪到如此地步了?待那女人牵着孩子的手走进智源院的山门,奥山传心装得若无其事,拍拍竹千代的肩膀,道:“你心中可好受?如果大将不坚强,他的部下就只能是如此下场。”
竹千代不答,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也已十一岁,该向众人展示你的力量、捍卫自己的领地了。”奥山传心佯作轻松地笑道,“现在还不迟。三河人心未散。你看,那个女人的眼神依然那么清澈!那就是靠食朝霞而生存的人!”
“哦。”
“你可以去和下人们玩耍了。我现在去见雪斋禅师。”走到门前,他高声叫道:“竹千代回来了!”然后迅速离去。
竹千代迈进大门,冷冷地看了看匆忙出来迎接的平岩七之助和石川与七郎,一言未发就进了卧房。鸟居元忠规规矩矩地跪在卧房里等着他,但是竹千代不予理会。他倚着桌子颓然坐下,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您有心事吗?”元忠问道。十四岁的元忠体格已十分健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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