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家臣及其妻子儿女,显然不会认为织田信长会在奉若神明的热田宫附近赢得胜利。按照信长那激烈的性格,他既不可能投降,也不可能据城死战。
“停!”信长喝道,拦住败逃的伤兵,“你是何人?”
“啊……主公!”两个伤兵搀扶住的一个武将手捂腰际,痛苦地抬起头。
他脸颊和脖子沾满黑黑的血块,头发糟乱,紧咬牙关:“鹫津的守将织田玄蕃!”
“战况如何?”
“主公,防守不成,丸根的佐久间大学战死。”
“哦。”信长呻吟着,重重点头,“其他人呢?”
“鹫津的饭尾近江……”说到这里,玄蕃勉力以武刀支撑着身子,要站起来。跟在玄蕃后面的战马发出了哀戚的悲呜,它大概觉察到了主人的异常,而且它的脖子和屁股上也中了箭。
“主公!无……”没有听到信长的回话,玄蕃猛地睁开了眼睛,但身体极度虚弱的他,已经看不清信长的面容了。此时,云彩渐渐出来了,玄蕃的视线渐渐模糊在沉闷的空中。
信长伸手阻挡住溃败的伤兵,突然单膝支在马鞍上,直起身来。玄蕃这时踉跄一下,仆伏在地上。
“看!”马背上的信长突然从铠甲下掏出一串闪闪发光的、如绳子一样的东西。
“念珠……”
“银制的大念珠。”
众人大感意外,齐齐将视线集中到信长身上。信长利落地将念珠挂在胸前。
“众人听好了。这是我织田信长的决心。马背上的这个信长已经死了!你们明白了吗?”
“啊!”
“把你们的生命交给我。愿意把生命交给我的,就跟上我,走!”这时的信长看起来比平时更加高大,简直如一个巨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拔出武刀,激动地挥舞着。
败退的伤兵顿时一振,纷纷跟在信长后面,与家臣和士兵一起,组成了进攻的队伍。
经井户田进入山崎,靠近古鸣海时,从丹下败退的佐佐正次部下约三百人又加入了信长的队伍,信长命他们防守鸣海,负责为主力部队殿后并保证右翼安全,他自己则率领主力绕过敌方大将冈部元信的五千人马,直指善照寺。信长攻击的目标显然是义元,他对其他人不屑一顾。
途中,有消息称被驱逐的前田又左卫门利家正指挥三百人马在信长背后鏖战,但信长并未停下马来,单说了声“好”。
此时的士兵,无不汗流浃背,疲惫不堪。但是今川军到今天拂晓为止一直处于卸装休息的状态,从体力方面考虑,织田军根本无法与今川军相较。
烈日高悬,洒下令人眼花缭乱的光,烤得兵士们全身发烫。
队伍行进到田乐洼,善照寺已近在咫尺。这时,探马来报,派驻鸣海的佐佐正次战死。信长牙皎得咯咯作响,纵马向中岛驰去。他似乎是想改道镰仓,为佐佐正次报仇。
“主公,万不可鲁莽!”林佐渡守通胜飞马驰到信长面前,挡住去路,他的脸满是汗水和泥土。“要到镰仓驿道,必须经过一条只可通过单骑的窄路,急不得!”
“哦。”信长猛拉住缰绳,“你是说不为正次报仇雪恨吗?”
“若您一定要为正次报仇,就派我通胜去。”一直对信长的暴烈脾气心怀畏惧,并长久忍耐的佐渡,好像已经下定决心——现正是为主公殉死之时。
信长咬着牙,语气却异常平静:“那么,在此处稍事休息,看战况再作打算。”
一旁的藤吉郎舒了一口气,望了望四周,他也认为,队伍抵达这里,应该稍事休息,以观察义元的动向。接下来的一战将决定全局。当两军遭遇,也就是决定义元和信长命运的战事。
林佐渡听到信长令人意外的回答,不禁一惊。
“闪开,闪开,我要向主公报告!”突然,梁田政纲灵活地穿过人群,飞驰到信长面前,“主公。敌将义元正在田乐洼停轿休息。”
“田乐洼?”信长双眼放光,如同夏日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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