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本多忠胜呵呵笑了。
本阵在桃配山原本最佳,它位于两军之间,既可指挥东军,又能察看敌军动向。在此扎营,家康亦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且,从此处既可监视背后的毛利部,又可窥探左前方松尾山的小早川秀秋。立足未稳,家康却又要从桃配山移到关原东。或许有人会以为,这种做法未免太轻率,抑或是意气用事。但在与家康一起出生人死无数次的本多忠胜眼中,家康已是痛下了决心。位至内府之前,家康一直这般果敢。
家康终生隐忍,绝不冒进,始终稳坐钓鱼台,静观天下势。但不动则已,动必中的。战场上的家康,即如一只名副其实的下山猛虎。深思熟虑乃是在备战之时,一旦身临战场,他自会有出人意料之举。
今日完全是他主动前去挑衅。家康在桃配山上布阵一事,敌人无不知晓。而家康一旦让本阵前移,待雾气散去,冲锋开始,对方怎会不瞠目结舌?踏着泥泞的道路,好不容易摸索到阵地,却又在浓雾之中继续前移,天下排兵布阵之人,唯有家康敢行此事。
忠胜的微笑,既是对此种决断的赞赏,又是为决断背后隐藏的深思熟虑而感慨。“大人,今日决战,谁最关键?”
家康扫了忠胜一眼,鼻内轻哼一声,不言。
“在下认为,最难对付的,乃是岛津义弘。”忠胜道。
家康不答,还是轻轻笑了一声,似赞许,又似嘲笑。“午前胜负就决出了。”良久,家康方道,“从昨夜就开始行动,到今日下午,疲累自会加剧。谁感觉疲惫,谁就会失败。”
忠胜笑着施了一礼,返回营中。本阵的先头部队已接连不断向前推进,再过一刻左右,就部署完毕,而那时,便是决定天下归属的时刻。
家康依然坐在床几上,抬眼凝神而思。战事开打在即,在猎物面前,他有如一只跃跃欲试的猛虎……
战事之匙当为先机,把握先机极为重要。
刚刚整顿好本阵,家康就命传令使小栗忠政向井伊直政阵营奔去。井伊直政和本多忠胜并排向中山道右侧进发。与井伊并驾齐驱的为井伊之婿、家康四子松平下野守忠吉。忠吉为武州忍城十万石的城主,今日乃初次上阵。因此,岳父直政陪在荔三右照应。
直政刚到,家康便急急道:“兵部大辅,现在什么时辰?”
“雾气已些须散去。估计已到辰时。”
“好!打!”
家康只这两个字,直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声道:“遵命!”
直政刚去,福岛正则阵中就传来零星的枪声,如爆豆一般。这是双方试探性的交手,是目前已推进至藤川河岸一线的正则,向其右前方天满山的宇喜多秀家发起的攻击。
这却有如信号,在于通报对方:“我要大举进攻了。尔等快快受死!”
随后,双方士兵立刻呐喊阵阵,号角声声。
天虽已放晴,但雾气依然浓重,双方都不敢冒进,都还有些犹豫。正在这时,一队骑兵疾风般冲出浓雾,至多有二三十人。这队人马从井伊和松平阵中冲了出来,闪电般穿过京极和藤堂的阵地,向最前方的福岛正则右侧奔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一个人影从福岛部中一跃而出,挡在了这队骑兵前。此人正是福岛部中大名鼎鼎的刚勇之士可儿才藏。“今日头阵非我家大人福岛左卫门大夫莫属!岂许尔等来抢功。”
“我们并非来抢功。”
“你究竟是何人?”
“我乃井伊兵部直政,陪松平下野守忠吉公子从此经过。”
“不管你们是何人,战阵之间岂可随意通行,必得待我们发起进攻之后。”
争打头阵事关武士颜面。可儿才藏大声呼喊,刷地抽出刀,挡在井伊前边。福岛正则性急,进攻岐阜时,他就因池田辉政不守约定、率先向织田秀信发起进攻而大动肝火,还声称要与辉政决斗。有其主必有其仆,可儿才藏才会跳出来拦住井伊直政和松平忠吉。
“这就怪了。你以为我们这几个人就抢得了头功?忠吉公子今日初战,他还年轻,不谙战事,直政才亲自带他前去勘察阵地。你居然连我们都要阻拦,耽误了大事,谁敢负责?不得胡闹,赶快让我们过去,你也好快快去立功。”直政的一番话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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