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是在到这里第二天的舞会上才和他们相识的。难道她已和他们之中的一个有了……不,这不可能是初次,或许以前在家里时就早已有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察觉,我是个傻瓜,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可是,我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这些事呢?……我终日不顾一切地为7她们奔波操劳。每天要在办公室里坐上十四个小时,再确切些说,就是整日里带着满箱的货样,呆在火车里……为了她去赚钱,钱,钱。为的是让她们母女两人有漂亮的衣饰,让她们富有……晚上,当我拖着疲惫虚弱的身子回到家中时,家里已是空无一人:她们上剧场看戏,参加跳舞会,去做客…我又如何能知道她们整天做些什么呢?现在我知道了:
每天夜晚,我的女儿将她那纯洁而富有青春活力的肉体献给了男人们。她像一个妓女……啊!
奇耻大辱啊!”
老人一再呻吟不止,每一个新的思绪都加深了他的痛苦:他觉得自己的头颅被打开了,脑浆外溢,一群红色的小虫在血泊中蠕动。
“为什么我要忍受这一切?……为什么我现在还躺在这里,折磨自己?而她,这个小淫妇,却安然自得地呼呼大睡?为什么我现在不马上冲进她的房里去,让她明白,她干的这种不要脸的勾当我全都知道?为什么我不去打断她的骨头?就是因为我太无能……
太怯弱……过去,我在她俩面前一向是个弱者……在任何事情上,我总是让步……过去,我还以此为荣,能让她们过上轻松愉快和无忧无虑的日子,哪怕我再吃苦受累也成……我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为她们攒钱……只要能使她们满足,我甚至宁愿揭掉身上的一层皮……可是,我刚使她们有了钱,在她们眼里,我却已成了个蠢物。在她们看来,我既不时髦,又无教养……可从前,我到哪儿去受教育?我十二岁那年,就得离开学校,去为生活奔波,拼命……带着货样走村串乡。随后又是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直到有了自己的店铺……可是,她俩刚刚一改变地位,有了自己的住宅,就不肯再用我这古老而诚实的名字。参议,枢密顾问,这是我不得已用钱买的啊,免得人们再叫她索罗门松太太……这样好使她显得高贵…高贵!高贵!……
要是我反对她们的这种虚荣,反对她们的‘上流’社交,向她们叙述我的母亲——愿上帝保佑她——当时是怎样理家,是如何稳重和谦让,一切只是为了我父亲和孩子们,那她们就嘲笑我。她们笑我保守,笑我落伍……艾琳娜总是用讥讽的口气对我说:“好爸爸,你这些都早已过时了。’……是啊!我是过时了……可是,她,现在竟然睡在别人的床上,躺在陌生男人的怀里……这是我的孩子,我那唯一的孩子啊……嗅,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这痛苦可怕地折磨着他,使他辗转反侧,久不成眠,终于惊醒了身边的妻子。“怎么了?”妻子睡眼朦胧地问道。老人屏住气,一动不动。他就是这样纹丝不动地躺在他痛苦的棺材里直到天明,思绪像小虫一样在吞噬着他。
早餐时,他第一个来到了餐厅。他长嘘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可是~点胃口也没有,什么也不想吃。
“又是我一个人,”他在想,“老是一个人!……每天清晨,当我去办公室时,她们由于头天晚上的聚会或是看戏的劳累,仍在甜蜜的梦乡里。可等到晚上我回来时,她们早已不知去向,在外面寻欢作乐。在这类交际场合,她们从来不要我同去……啊!金钱,这该死的钱把她俩全毁了。是金钱把我们彼此变成了陌生人……可我,这个傻瓜,还老想为她们去攒更多的钱;其实,我这是洗劫自己呀,把自己变成个穷光蛋,把她们也毁了……五十年来,我不知疲劳地辛勤苦干……可现在,却只落得我孤身一人……”
老人慢慢变得不耐烦了。“她为什么还不来卜…我有话要对她说……我必须告诉她……我们必须离开这里,马上就得离开这儿……为什么她还不来?大概她还乏得很,正睡得香甜呢?可我的。动都快撕碎了……她妈妈每天要花上好几个小时来打扮自己:洗澡、擦鞋、修指甲、理头发,不到十一点钟,是不会下楼的……如此说来,女儿出了问题,倒也不足为怪。啊,钱,这该死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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