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这个青年人一起玩也使她厌烦。她以前从来没有坚持她的爱好(这也主要归罪于她的倒台),几句爱情话(他笨嘴笨舌地学不会,她必须给他送去好衣服、丝袜和鞋扣,他才会说)不能使她去同他玩。她的天性是与许多人在一起,一个人很快使她厌烦,一旦她单身独处,她自己也会厌烦自己的,会饿死。引诱这个土包子,教他这个笨蛋如何举止温柔,让笨熊跳舞,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游乐,占有他是令人讨厌的,简直令她难堪。
以后,他不再使她愉快,曾使她高兴的是他尊敬她,他的献身精神和糊涂。但是他很快变了,变得同她亲昵,这使她反感。他本来那么低三下四的眼光现在充满着舒适和洋洋得意。他穿上新衣服,她感到,他在村子里炫耀。她心头渐渐滋长出仇恨,因为他从她的不幸,她的孤寂中得到了这一切.因为他身体健康,吃得饱,嚼得香,而她怒火直冒,体弱多病,吃得越来越少,逐渐消瘦,身体虚弱。这个粗汉已经完全理所当然地把她当作自己的情人。他满意地在他拥有的躺椅上伸懒腰,而不像以前羞于接受礼物,他变得迟钝和懒惰。而她,由于不幸和耻辱而怒火如焚,十分忌恨他那讨厌的心满意足,他那农民般的金钱欲和他趾高气扬。她恨自己,因为她陷得那么深,对这样的笨人本当伸开手臂,以免不沉入孤寂的泥泞就行了。
她开始刺激他,折磨他。她本无恶意,但是她心里觉得有这种需要,对某个人要报仇,为了一切,为了战胜敌人,为了那些未作答复的信,为了库贝潘,为了将她赶出巴黎。她并没有新欢。她不过想刺激他,不让他那么吃得饱,嚼得香,要使他再变得卑微,卑躬屈膝和不大愉快。她毫不留情地指责他手上沾满鲜血,没有教养,行为不轨,但是男人的健康本能不再很尊重曾召唤他的妇女:他固执,大笑,不情愿地说出些下流话。但是她不放松,这是厌烦刺激某人时的一个好游戏。他试图使他嫉妒,利用任何机会,述说她在巴黎的情人,用指头数一共有多少个,她给他看她收到的一件件礼物。她夸大其词,撒谎。但是这一切,只是向他讨好,说她是根据公爵和亲王们的意见选拔他的。他愉快地吧嗒吧嗒地吃,心慌意乱。这更是刺激她。她向他讲述其他事情,更糟的是,她向他编造关于马夫、男仆的事。终于他双肩紧锁。她注意到了,大笑着,继续讲述着。突然他举起拳头:
“够了!为什么你向我讲述这一切?”
她面带完全无辜的表情。
“因为我喜欢这样。”
“我却不愿意!”
“亲爱的,但是我愿意,否则我就不这样作了。”
他一言不发,咬着嘴唇。她听到了一种命令式的,当然是命令式的声音:他感到自己像一个奴隶。他捏着拳头。她想,他愤怒时多么像野兽,她感到恶心同时又感到恐惧。她感觉到气氛的危险。但是在她心头埋藏的愤怒太多了。她还必须继续折磨他。她重新开始。
“你对生活如何看,小伙子。你相信,在巴黎生活像这里你们的狗窝里一样,慢慢地厌烦至死吗?”
他的鼻翼嗅闻着,然后他说:
“如果人觉得太无聊,就不必来这里。”
她感到内心深处受到刺激。他也知道自己的流放,男仆一直大吹大擂过。她感到,自从他得知此事以来,她越来越软弱了,由于恐惧露出一丝微笑。
“亲爱的,这里有人们不可理解的理由,即使人们学过一点拉丁文。也许改变行为举止更有益处。”
他一直沉默不语。但是她听见他气得小声地呼哧。这仍然刺激他。她使他痛苦,她却感到快乐。
“总的来说,你像长在肥料堆里的一株草,那么傲慢。为什么你这么发火?你的行为像一个粗野的家伙!”
“不是每个人都能当王子、公爵和马夫。”
他脸色通红,捏着拳头。但是她,受到一切不幸的毒害,跳了起来。
“安静!你忘了我是谁。我禁止用农民小伙子的粗鲁话!”
他作了一个手势。
“安静!要不……”
“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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