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说?”虽然我很怕听到盖尔接下来要说的话,可我还是问道。
“也许他受到了折磨,或者被人劝说。我猜想,他是跟他们做了某种交易来保护你。他提出停火建议,条件是斯诺允许他把你当做一个无辜而怀有身孕的女孩呈现在大家面前,你在被反叛者救走时对一切都毫不知情。这样的话,如果各辖区反抗运动失败,而你也做得恰如其分的话,你还有获得赦免的机会。”我看上去肯定还是一脸的迷惑,因此盖尔下面的话明显放慢了速度,“凯特尼斯……他仍在设法让你活下去。”
让我活下去?啊,我恍然大悟。游戏还没有结束。虽然我们已经离开了竞技场,但因为皮塔和我都还活着,因此他设法让我活下去的许诺仍然有效。他的想法就是让我保持低调,安全地禁锢在十三区,等着战争结束。这样,双方都没有理由杀死我。那么皮塔呢?如果反抗者取得胜利,那他的处境就惨了。如果凯匹特获胜呢?天知道。也许凯匹特允许我们两个都活下来——如果我做得恰如其分的话——去观看这场永无止境的饥饿游戏永远继续下去……
一幕幕可怕的景象浮现在我眼前:被长矛穿透了身体的露露,绑在鞭刑柱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盖尔,尸横遍地的家乡。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对往事的回忆让我热血沸腾,一些其他的细节也涌上我的心头,我想起了在电视上第一次看到八区暴动时的情形,想起了在世纪极限赛举办前夜胜利者们手拉手的情形。我向电磁力场射出的那一箭并非出于偶然,那是我渴望已久的射向敌人心窝的一箭。
我嗵的一下站了起来,满满的一大盒足有上百支铅笔让我给撞翻在地,撒得到处都是。
“怎么啦?”盖尔问。
“不能停火。”我边说,边俯身摸索着,把散落一地的铅笔捡回盒子里,“我们不能再回到过去了。”
“我知道。”盖尔捡起一大把撒落在地的铅笔,在地上戳齐了。
“不管为什么,皮塔这么说都是错的。”那些该死的铅笔一直装不进盒子里,我一着急,撅折了几支。
“我知道。把笔给我吧,你都把它们撅折了。”他把盒子从我手里拿过去,用敏捷精确的动作把笔重新插进去。
“皮塔不知道凯匹特是怎样对待十二区的。要是他看到十二区的惨状……”我说道。
“凯特尼斯,我不是要跟你争。要是我一按按钮,就能送所有的凯匹特人上西天,我也会这么做的。毫不犹豫。”他把最后一支笔插进盒子,然后把盖合上。“问题是,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是啊,这段时间一直令我极度不安的问题只有一个答案,然而还是在听了皮塔的话后我才醒悟过来。
我准备怎么做?
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抬起胳膊——感觉好像插上西纳给我设计的黑白两色的翅膀——然后轻轻地把它们放下。
“我要做嘲笑鸟。”
毛莨花趴在波丽姆的臂弯里,门头上安全灯的光亮照在它的眼睛上,反射出微弱的光。它又担当起自己一贯的职责,在漆黑的夜里保护着波丽姆。波丽姆偎在妈妈的身边。她们熟睡着,看上去和去年抽签日的那个早晨一模一样,也正是在那一天,我决定代替波丽姆参赛。我自己单独睡在一张床上,因为我的身体尚在恢复期间,也因为没人能跟我一起睡,我常做噩梦,还会乱踢乱打。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个小时都没能入眠,最后我也不睡了,反正睡不着。我起身,在毛莨花眈眈的注视之下,蹑手蹑脚地走到梳妆台旁。
政府发的服装放在中间的抽斗。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灰色裤子和衬衫,穿时,衬衫掖在裤子里。在这衣服下面还放着我在竞技场被救时随身带的几件物品,嘲笑鸟胸针,皮塔送的带有妈妈、波丽姆和盖尔照片的纪念挂坠,拴在银色降落伞上、从树上取水用的插管,还有在竞技场爆炸前几小时皮塔送给我的珍珠。在医院时,十三区的人把我的皮肤外用药膏拿走用了,同时把弓和箭也没收了,因为只有保护军火库的警卫才能够携带武器。
在黑暗中,我摸索着找到降落伞,然后把手指伸进去,触到了那颗珍珠。我回到床上,盘腿坐在那里,用珍珠在嘴唇上反复摩挲着,珍珠的表面很光滑,散发出幽幽的光亮。不知怎的,用嘴唇触碰珍珠让我感到宽慰,感觉如同珍珠赠与者的凉凉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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