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乃是天王寺附近一心寺住持本誉存牟。存牟说因为这一带将会成为战场,故决定前往高野山避难。他着一身缁衣,打扮成行脚僧模样,并不引人注目。
“真是过意不去,险些连贵寺也烧了。”家康靠在扶几上,道。
存牟以念珠抵额,看看四周,小心翼翼道:“明日一战,贫僧有一事容禀。”
存牟大师和家康之间颇有缘分。去岁冬役,家康将大营扎于茶磨山,与坂松山的净土宗一心寺毗邻。因此,存牟时常来军中与家康饮茶,讲论佛法。在此之前,二人也有交往。庆长五年二月,家康曾将一夭折男儿葬于一心寺。彼儿名仙千代,死后法号为高岳院华窗林阳大童子,当时主持葬礼的便是存牟。
“贫僧知道那一带将会成为战场,故已令人在各处插上竹竿以为标记。请传令出征的各位将士,务必注意那些标记。”
“多谢大师!”
“在纸片上标有圆圈的乃是泥地,标有三角的则是小水塘,未做任何标记的,乃是此路不通。”
“真是多谢。直次,把这些记下来通告大家。”家康吩咐旁边的安藤直次,然后道,“今晚他们应在着手巩固那一带的防守吧?”
“关于此,贫僧还有一事相告。”
“何事?大师听说了什么要紧之事?”
“听说真田将出兵镇守茶磨山。”
“想必如此。”
“此乃真田的党徒所言。既在彼处布阵,势必欲谋大人或将军性命,以为黄泉路上相伴……净说些不吉之吉,请恕罪!”
“哈哈!无妨无妨,战争就是要取对方首级,不是杀人,便是被杀,都是一样。”
“另有一事,明日将会有八位真田左卫门佐出现在战场上。”
“八位?”
“有人透露,他们准备了八件红色铠甲、八顶鹿角头盔,另有八匹着红马铠的自马……”
“哦。”
“那八位真田幸村将会神出鬼没,现于各支军队中督战,以此混淆视听,致使大人军乱。”
“多谢。我也想过他会使此招。这么说,真正的幸村乃在茶磨山?”
“是。所有人都已作好了战死之备,对守护佛堂的僧人也格外亲切。”
“哦?对僧人以礼相待的对手最是可怕。多谢大师告诉我这些。我亦有一事要拜托大师。”
“请大人吩咐。”
“明日一战,我军和敌军士兵的尸首将在寺院附近堆积成山。怨亲平等,俱会一处,我想拜托大师清理战场,超度亡魂。”
“此乃老僧分内之事,不必吩咐。”
“直次,取些金子来,作为超度亡灵之用。然后,派人护送大师到高野山口。”家康吩咐毕,心情已是大好。
一心寺的存牟得知寺院周围将会成为战场,便将寺中宝物转移到一些安全的地方,自己也前往高野山避难。避难不过是个借口,但如不这样说,在偌多关口都不会被放行。
“真田左卫门佐要化为八人驰骋战场啊。”存牟去后,家康嘀咕道,“敌军以一人之身化作八人来应战,我军很多将领甚至连应做之事都不想做。”言罢,家康转向安藤直次:“直次,你认为前田如何?”
直次不言。
“你怎想便怎说。”
“可是……”
“到底如何?”
“在下认为,大人不应将这些说出口。”
“为何?”
“在战场上会出现八个真田幸村,是说敌军想乱我军心……”
“那又怎样?”
“这样的话,有人会散布谣言,说关东军中有人谋反……”
“嗯。”
“他们这样散布谣言,首先动摇的会是谁?在下觉得,首为伊达,次乃前田与浅野等人。因此,大人不如反对前田利常深信不疑,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也。”
家康呵呵一笑,转变了话题:“直次啊,去把忠辉和忠直叫来!”但他又马上改口道:“忠辉就算了。用你的话说,忠辉现在有我们必须信任的伊达辅佐。把忠直叫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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