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轿子快抵达淀城之时,大藏局的不安更加强烈:太阁大人确对茶茶这次怀孕抱着怀疑,若是这样,当大人凯旋归来,会如何处置这个叫“拾”的孩子呢?淀夫人和修理又会怎样呢?一旦进了大坂城的西苑,被称为西丸夫人以后,茶茶就完全任人摆布,甚至有性命之忧。大人又岂能放过修理?必会令他切腹。大藏局愈想愈怕。
但远在九州的太阁大人怎会知道这些?不就是北政所去通报的吗?大藏局想着,全身的血直往头上冲。她已认为,北政所背地里煽动秀吉,表面上却说期望淀夫人平安生产,且已设下圈套,其毒如蛇!
轿子进入灯火通明的城门时,大藏局已经意识不到酷热了,唯心中燃烧着对北政所的憎恨:出身卑贱的北政所出于对茶茶的嫉妒和憎恨,设计了残酷的陷阱,并暗暗等着大家入彀……
大藏局下了轿子,止住出迎的侍女们,直奔茶茶的房间。四边的门都敞开着,有最近才来服侍的小野的阿通、正荣尼和飨庭局,修理竟也赫然在座,众人正听阿通说话。大藏局冷冷道:“打扰了,我有话单独对夫人讲。”
“等等好吗?”茶茶说着,倚着扶几。淀川吹来的风比京城的风更凉快。
“不,十万火急,非马上说不可。修理,带大家下去片刻。”
阿通停止了说话,飨庭局也站了起来,“那么大家暂时退下去,歇息片剡吧。”
待众人离去,茶茶迫不及待地问:“她说不能去大坂吗?”
大藏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夫人,请注意,不可让修理靠近您。”
“呵呵呵,为何?因为那些谣言?”茶茶嘲讽似的探身出去,笑了。
大藏局缓缓道:“我明白夫人的心意。夫人很照顾我儿子。可是,如果因此而生起谣言,甚至危及夫人和将要出生的孩子,便会出大事。”
茶茶脸上浮出苍白的微笑,“有人想中伤我?”
“是。我在北政所那里看到大人的信。”
“大人写些什么?”
“大人说:他没有孩子。”大藏局自觉这话万分残酷,定定看着茶茶。如果茶茶与修理有瓜葛,就不会若无其事地听着这些。
“呵呵。”茶茶露出复杂的表情,笑道,“还有什么?”
“他指示说,生下来的孩子,是夫人一人的孩子,令北政所依此处置此事。”
“我一个人的?”
“是,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大人的笔迹。”
“我一个人的孩子?”茶茶疑惑地歪着头想了良久,方道,“因此,不能在大坂生产?”
“不,要赶快搬去大坂,住进西苑。”
“哦,信上这么写的?”
“不,这是北政所夫人的吩咐。信上倒是没有什么指示,大概北政所夫人没有和大人细论此事。”
“哦。”
“还有,生出来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叫‘拾’。”
“拾?”
“连下人都不能尊称,只能叫‘拾’。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太阁大人的儿子,却要下人不必尊称,还说大人本身没有孩子,是夫人一人的?”
茶茶一直靠在扶几上,屏息思量着。大藏局看着她的样子,胸口像被刺了一般:大概茶茶自己也不确信此子为秀吉血脉。
“夫人,您在想什么?若不想想办法,生下来的孩子会成为麻烦。”
任凭怎么催促,茶茶就是一动也不动。大藏局的不安逐渐加深。
良久,茶茶突然笑了。夕阳投射在她平坦的额头上,连浮现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可见她有多激切。大藏局不由得毛骨悚然:莫非夫人被逼得疯了?
茶茶压住笑声,道:“大藏局。”
“在!奴婢吓了一跳,夫人突然这样笑。”
“连你都那样想,谣言当然会流传不止了。”
“夫人……您说什么?”
“连你都怀疑我和修理。呵呵,我觉得颇好笑,不,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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