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中餐厅”将辉煌夺目的光影轮廓刻在了市中心的夜空。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被害人即使被它所吸引,也并没有什么奇怪。
“草帽?”
栋居无意识地嘟喃着。突然,他定住了漫不经心地张望着的视线,他那被美丽景象所吸引的目光变成了对某个特定对象的凝视。
“啊!那就是……”
他脱口而出地喊了半句话,就没了下文。顶楼餐厅窗口成排的灯光就像土星的光环一样,围绕在楼顶冷却塔周围。冷却塔被地面投射光照射着,其圆形的顶部透过围在四周的三角柱护栏泛着银白色的光辉。顶楼餐厅的灯光,看上去就像是用光织成的宽宽的帽檐儿.那恰似一顶用光编织而成的草帽悬挂在夜空之中!
那是夜间的灯光在夜空中描绘出来的光影造型。
“啊!原来如此!”
栋居将视线凝聚在夜空中的某一点上,继续轻声自言自语道:约翰尼-霍华德还是将草帽与皇家饭店的顶楼餐厅联想到一起了。虽然尚不清楚对于被害人来说那意味着什么,但却搞清了它具有使他拖着濒临死亡的身体去那里的吸引力。
丢在公园里的草帽,很可能是被害人带来的,被害人与草帽,破案的关键就在它们的相互关联之中。栋居迈步离开了公园,仿佛在黑夜的尽头看到了一线曙光。
此刻,栋居的眼前正浮现着一幅情景,一幅令他感到厌恶而不愿回想起的情景。但是,那幅情景却深深地印在他的记忆里,始终不肯离去,只要他还活着,恐怕是无法甩掉了。
也可以说,他是为了终生追踪在这一情景中出现的人物,才当了刑警的。对于心中出现的那种景象,他虽然不愿想起,但却也不能忘怀,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它,他才能活到了今天。
栋居很不相信人类,取而代之的是憎恨。人这种动物,无论是谁,如果追究到底,都可以还原为“丑恶”这个元素。无论戴着多么高尚的道德家、德高望重的圣人的面具,夸夸其谈什么友情和自我牺牲,在其心中的某个角落里都隐藏着明哲保身的如意算盘。
使栋居陷入对人类如此不信任的东西,正是深深地印在他脑海里的那些情景。
他也作为社会的一分子而生活着,因此不能显露出这种不信任和憎恶。但是,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对人类的不信任和憎恶,已经成为不可化解的瘤疾,就像与某些人终生相伴的肿瘤一样,虽然不是致命的,但却会顽固地一直存在下去。
甚至可以说。它是栋居精神的细胞物质、把它封闭起来不加暴露,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的一种权宜之计。
栋居没有见过母亲的容貌。母亲并不是因病去世才离开他的。而是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找了个男人,抛弃了年幼的栋居和自己的丈夫,跟着那个男人跑了。
从那以后,栋居便由父亲一手拉扯长大。父亲对于妻子跟着别的男人跑掉这件事,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出身于教师家庭的父亲,自己也是个小学教员,在战后那混乱的局面下,他为了孩子们的教育事业而奉献了自己。
这样一位父亲,对于那位事事都喜欢出风头的母亲来说,也许会令她感到窒息吧?父亲由于高度近视而幸免被拉去当兵。但在当时军国主义盛行的社会里,那种情况对于母亲来说,好象也成了一件令她觉得十分难堪的事情。
后来听别人说,她在“枪后会”的集会上结识了一些年轻军官,并经常同他们一起四处游荡。据说母亲逃离父亲身边也是因为她与那些军官当中的一人打得十分火热,结果跟着那人去了他上任的地方。
父亲虽然没有对栋居吐露过什么抱怨的话,但他却在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忍受着妻子与别人私奔后所留下的寂寞。栋居是他的精神寄托,他全靠栋居来安慰他那颗孤独的心,那是个只有一位父亲和一个儿子的寂寞家庭。
太平洋战争结束后,社会上的情况混乱不堪,母亲跟着那个军人走了之后,情况究竟如何,他们不得而知。但是,社会上的混乱对于他们父子二人的家庭却几乎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不知道是由于父亲的呵护,还是因为自己的遗忘,栋居对于那一段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也许是由于没有母亲的寂寞感覆盖了他幼小的心灵,使他没有注意到社会的变迁。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森村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