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79)

2025-10-09 评论

    季霍诺夫有些紧张地脱去鞋、袜、上衣、裤子,只剩下身上的一条栗色短裤。他把脱下的衣物挂好,看到长凳上已没人,便朝长凳走去。他刚要坐下去时,那名自愿者朝他示意,要他走出这个小房问。来到自愿者身边时,那人把一条湿透的毛巾拴在季霍诺夫腰际,接着便让他把短裤脱下。“你离开浴池时我们会把这连同你的衣物都还给你。你洗完澡后,不要用这条毛巾擦身子,也不要自己晾干。就留着身上的水穿上你的衣服。外边有太阳,一会儿就干了。现在,去洗澡吧。”
    他牵着季霍诺夫,走过门帘,来到浴室。
    季霍诺夫摇摇晃晃地走到浴池边,这是一个低于地面、呈长方形的石砌浴池,池中盛满了水,那水使他闻起来有股臭烘烘的感觉。两名粗壮的自愿服务者足蹬橡胶筒靴,身系蓝色长围腰,从两侧扶着季霍诺夫的胳膊,帮着他慢慢走上滑溜溜的台阶,然后下到微温的水里。他们中的一人示意他走到水池的另一头去,季霍诺夫依吩咐做着。
    走到池子对面,季霍诺夫发现在墙上有一座圣母像和一个饰有一串念珠的很大的十字架。一个健壮的服务员斜下身子问他讲什么语言,随后就递给他一个搪瓷金属牌,上面写着“用英语祈祷,之后默默地向上帝提出你的请求。”季霍诺夫喃喃地用英语祈祷了一会儿,而后将牌子递还给那名服务员,他力图在心里默念着向万能的主提出的请求。但他始终排遣不开思虑中水池的恶臭和亿万个芽孢杆菌的游荡。
    这个服务员伸出手抓住季霍诺夫的手,使他放心地坐在浴池里。季霍诺夫蹲下身子,池水浸过他的下半身,直到上腹。一名服务员又叫季霍诺夫放松起来,向后躺在水里,让水浸过他的脖子。季霍诺夫照着吩咐去做,他朝后一仰,池水立即就漫过了他的脖子。突然间他感到滑了一下,他的整个身子连同头部一起浸到池水中。他被呛了一大口腐臭的水,急忙挣扎着坐起来,头一露出水面,他顿感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不断地咳吐着,拼命吸纳着空气。
    服务员神情严肃地走进池子,扶着季霍诺夫离开浴池,很快就把季霍诺夫的短裤和衣物还给了他。季霍诺夫浑身上下水淋淋的,他很想擦干自己,可他找不到毛巾。他只好十分艰难地蹬上短裤,由于身子湿,短裤只能紧巴巴地箍在身上,随后,他又使劲把衫衣、裤子套上,最后是袜子和鞋。此时,他身上的衣物已被水珠湿透了。
    不久,有些眩晕的他,又一次站在了浴室外的两棵棕榈树前,他眼前是一座小山包,和一座刻有“圣-玛格利特-苏格兰女王和保护者”的塑像。他寻着睃周围,寻觅着逃逸的路线,他渴望尽可能离这个糟糕的浴池远些。终于,在那些洗完澡朝山洞去的人流背后,他发现了一条逃离的路。阳光下,被湿透的衣服紧裹着的他,十分不舒服地走着,他在纳闷,是否这样病患就会治愈。他找不到答案,只有僵硬着身子朝前走,就像踩着高跷,眼下他唯有的愿望就是尽快使身子干爽。
    他来到山洞旁的一侧停下来,这儿比较背静,但太阳光仍充足地照耀着——

    这一刻他驻足在这儿,让阳光晒着身子,可仍感到粘乎乎的衣服紧紧箍着他的肌肤。于是,他像一只落水狗抖落水珠一样起劲地抖动着身子,以使衣服宽松起来。就在他抖动身子的一瞬间,一个糟糕而又无法预料的事发生了。他的嘴和下巴上的东西倏忽掉到地上。
    惊异中,他盯视着脚下,他被他看到的东西惊骇万分。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胡拉了一下那洗得干干净净的嘴唇和下巴,除了那颗肉疣外,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原来他那撮粗大的毛茸茸的小胡子,由于头被浸在水里而打湿,失去了粘性,掉落在地上。他心惊肉跳的四下看了看,是不是有人发现了,是否发现了他带着假胡子这一事实。最后,他快速弯下腰,抄起了地上的那撮胡子,一眨眼功夫又把它贴到上唇处原有的地方。在他担心胡子安得是否妥当的当儿,他开始喘起了粗气并四处扫视着,看这短暂的露怯是否被人发觉。
    他朝正前方望去,那正在减退的恐惧一会儿又猛地加大了。他看到那位无处不在的导游,吉塞尔-杜普雷正用照相机对着他。眼前的景象令他眼睛都瞪大了,随即,惊恐便开始减退,因为他意识到她也许没有把焦点对着他。就在他前面微微朝里偏一点的地方,正站着约有十二、三人的朝圣团,他们正对着导游吉塞尔摆好姿势,她为这批最迟的朝圣团拍下了另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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