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你看成是一位确凿无误的钱包失主,而你又极不高兴收回它。”
“这正是最使我不安的地方,”她说,“你倒一心一意想方设法帮我的忙。”
“这不完全属实,鲍拉德夫人。”
她停住说话,瞅着他,他意识到她那柔软的睫毛和东方人似的眼睛。“这话我可不理解。”她说。
“我在帮我自己的忙。瞧,昨晚你做得对。我决不该让你折磨自己。我是调查人,去找调查对象,是不道德的。一般情况下,我会很得体地处理这件事。我应该把钱夹转交给塞尔比——她是我们的秘书——她会打电话告诉你,于是你会过来拿回去。这样做,一切都非常合体,别人谁也没有动过,不会节外生枝。可是,事情这样发生了,我打开了你的钱夹,想弄明白它的失主是谁。我看见了你的照片,我便非见你不可,这便是事实。如此看米,应该接受道歉的是你而不是我。”
她锁紧了眉梢,将目光移开,向下注视那银质餐具。她在想,方才他说了些什么?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后来,她记起来,他曾经会见过我,在会见期间听见了所有那些淫荡的细节。他准认为我是一个性欲狂,很容易到手的货。
他皱起眉头,观察着她。他原以为她会把他的这段坦自当成挑逗的调皮话。可是此刻他看得出,他引起了她的烦恼。他想,她在想象什么?难道会想我在变着法儿——我的上帝,那次愚蠢的会见——她肯定想我在利用它去——
一个年纪挺大的侍者,身穿铜纽扣的红蓝间隔的制服,站在他俩跟前。“午饭前我可以先从酒吧间为你们弄点喝的吗?”
保罗将眼光从侍者转向凯思琳。“与我一起好吗?”
“我想我高兴与你在一起,来杯马丁尼酒吧。”
“来两份,别掺任何水。”保罗告诉侍者说。后者写好订单走了。
保罗把他的注意力转回到凯思琳身上。“鲍拉德夫人,”他紧接着说,“我想你可能误解了我,它使你生气了——”
“不。”
“如果你把会见的事与我造访你的事实联系起来想,哪怕只想一秒钟,哦,我向你保证,情况决非如此。说句非常实在的话,经历了那么多的会见,我根本不可能把它们区分开来。我根本记不得你是慕男狂呢,还是同性恋,或者是酒鬼。”
她终于笑了起来。“是酒鬼。”她说。
“当然喽,我本应该看出来——这斑斑点点的面颊,抖动着的手,你说话时轻微的吞吞吐吐——还有那串拼成AA形的钻石。”
“你说你住在哪儿——贝克大街吗?”
这种一本正经,不伤和气,不着边际的谈话,持续了不长时间,马丁尼酒的出现最终把他俩带到面对面的谈话上来。
“哦,”他说,对着她举起了酒杯,“祝福你——为了下次会见成为可能干杯。”
她仿照着这个姿势作了一下。他们俩都呷起来。
“这酒很烈。”她说。
“年少时看见橄榄酒就害怕。”
她大笑了起来。
他们俩突然发现,他们彼此都没有什么可说了——要不就是有说不完的话。就他本人,她对他是一无所知。她正在拿不准,如果启齿问他是不是太唐突了?而他对她了解得比较多。她心里明白,他不能问什么。
“你一直从事这种工作吗?”她想知道。
“不,只有几年。我过去当教师——而且勉强称得上是位作家。”
“是什么让你放弃了写作?”
“我好犯轻率的毛病。假若真是犯了的话,就说明我对性和金钱感兴趣,我的堕落。说真的,情况并不是这样。我想,那是因为能够有机会在查普曼博士手下工作,在某项如此重要的事业圈子内深感荣幸的缘故。我假定,在某些秘密的地方,我仍把自己想成是一位作家——没有什么是作家不能接触的事情——我总是相信,所有这一切终有一天会有用的,特别是当我年纪老了,靠微薄的养老金蹒跚在蒙特卡洛市街头上时。”他停下来,考虑着下面说什么好,“有一点我从来说不清道不明。直到现在,我还在猜想,这是潜意识的。不过,正在伸出到表面上来。我想,我总感到,通过从事这项工作,既可以在发觉别人的秘密,也可以发现自己的隐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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