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钻进吉普。马达的轰鸣和震动使他们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暖和了一些。他们直等到那女人被抬到人行道上后,利奥才开动吉普。对于刚才所见情景,他们只字未谈。这与他们无关,然而在莫斯卡的脑海里,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熟悉的影子开始活动,继而有了轮廓,最后形成一个具体的人。
在战争结束前不久,在巴黎,他发现自己陷入一大群人中,想挤出来简直是做梦,于是他身不由己地被带到市中心,带到那道路的交汇口。一长队满载法国人的敞篷卡车慢慢地经过拥挤在街上、人行道上和咖啡馆外的人群。那些法国人都是被释放的战俘,服苦役的劳工,因为成了累赘才被释放。人群中爆发出的欢呼声淹没了车上那些人高兴的哭喊声。他们在车上欢跳,探出身子接受亲吻,接受递给和抛给他们的白色鲜花。突然一个男人从卡车上跳出;擦过人们的头顶落了地。一个女人挤过人群向他扑去,狂热地拥抱他。这时有人从卡车上扔过一根拐杖,喊出一些淫秽的祝贺话,这在平时会使一个女人脸红,然而这时她却和其他人一起大笑。
那时,莫斯卡内心感到痛楚不安和内疚,而今又有同感。
当利奥把吉普车停在那地下餐厅前时,莫斯卡下了车。“我什么也吃不下,”他说,“呆会儿宿舍见。”
利奥正忙着锁吉普车的安全链,吃惊地抬起头,“你哪儿不舒服?”他问。
“有点头痛,骝骝就会好的。”他感到冷,点燃了一支雪茄,浓浓的烟雾使他的脸暖和了一些。他尽捡寂静的偏僻街道走。因为那儿的废墟和人行道上遍地瓦砾,机动车辆无法通过。莫斯卡在松散的砖瓦石头上捡好走的地方走,心想渐浓的暮色千万不要降临。
他回到家里真的病了,脸滚烫发烧。没有开灯便脱去农服,把农服扔到长沙发上,上床睡觉了。躺在被窝里,他还觉得冷,闻不了那只扔在桌边的烟蒂的熏呛味。他把身子蜷成一团想暖和些,但还是一个劲地发冷。嘴巴也发干,于是接连不断地敲打自己的头成了慢慢的机械动作,一点不感到疼痛。
他听到钥匙在开门,接着海莲走了进来。她打开灯,朝床前走来,坐在床沿上。
“你不舒服,”她关心地问。看到他这般情景。她很不安。
“有点发冷,”莫斯卡说,“给我一点儿阿斯匹林,再把那烟头扔出去。”她到浴室倒了杯水。当她把水递给莫斯卡时,用手抚摸他的头,低声说:“看到你生病真可笑。我是不是睡在沙发上?”
“不,”莫斯卡说,“我冷得要死,进来跟我一块睡。”
她熄了灯,到床前脱衣。昏暗中,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她把衣服搭在椅子上。他感到自己的身子由于发烧而火辣辣的,情欲旺盛。于是,当地钻进被子时,他压到她身上。她的Rx房、大腿和嘴都凉爽宜人,两颊冰凉。他极力紧紧地搂住她。
当他再度睡回到枕头上时,他感到大腿之间有汗,身上的汗顺脊背而下。头不痛了,但周身骨骼象散了架似的。”他把手越过她的身子,伸到那黑乎乎的桌子上取那杯水。
海莲用手摸了摸他那滚烫的脸,说:“亲爱的,但愿你的病情不会加重。”
“不会,我感到好些了。”莫斯卡说。
“要不要我现在睡到沙发上去?”
“不,就睡这儿。”
他伸手拿了支香烟,但没抽几口就把它在墙上压灭,望着那星星火花散落在毯子上。
“想法睡一会儿。”她说。
“我睡不着。今天有什么新事吗?”
“没有,我刚才和麦耶夫人一起吃晚饭,耶金看到你进楼,就告诉了我。他说你脸色不好,认为我该马上下楼来,他这人心肠真好。”
“我今天看见一起怪事。”莫斯卡说,并把那女人的事讲给海莲听。
昏暗的房间里,一片沉默。海莲在想,如果我在吉普车上,我一定会把她带上,紧跟那卡车驶上,让她看到实际情况放下心来。她想,男人的心总是比女人的硬,很少有同情心。
但她一句话没说。就象平日夜晚一样,用指尖慢慢地抚摸他的身子,抚摸那使他身躯失色的伤痕。她来回模着那不平的愈合处,就象一个孩子在人行道的沿上来回拉玩具似的,那微微凸起和凹下之处几乎有催眠作用。
莫斯卡直直他坐着,双肩靠在那木制床头上,双手在颈后交合当软垫用,他轻轻地说:“真走运,这伤疤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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