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教父(131)

2025-10-09 评论

  “我和马里昂之间达成的交易是不是不掺水分的毛利分红?”韦尔问,“他们不会再对我进行欺诈勒索吧?”
  “如果合同书是我拟定的,他们绝对不会,”莫莉说,“统统都是不掺水分的毛利分红。”
  韦尔悲哀地说:“真是那样的话,我就没有理由抱怨了,也找不出借口停止写作了。”
  “你真是个古怪的人。”克劳迪娅说。
  “不,不,”韦尔说,“我只是个爱做错事的人。行为古怪的人做出一些怪事,分散人们的注意力,使他们不至于了解他真正想做的事,或者他的真实个性。他们感到自惭形秽。所以电影圈子里的人行为都那么乖戾。”
  谁曾想到死亡竟是一个如此美妙的过程,等候死神的人竟可以那么从容安详,那么无所畏惧。最妙的是,你已经解读了一个大神话。
  伊莱-马里昂在病痛难眠的漫漫长夜里,一边从插进墙里的管子里吸着氧气,一边回想着一辈子的生活。他的私人护士,普里西拉,每天轮班两次,此刻正坐在病房的另一头,借着微弱的灯火读书。马里昂看见普里西拉的双眼飞快地上下移动,仿佛每读完一行,一定要抬头看看他。
  马里昂思忖着,眼前这一场面若是拍成电影,肯定会有显著的区别。电影中,空气里会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因为他正在生死之间徘徊。护士会蹲伏在他的床边,医生们会进来出去,穿梭不止。病房里肯定会吵吵嚷嚷,剑拔弩张,然而此刻,他躺在病房里,周围万籁俱寂,只有护士在读书,马里昂通过塑料导管,呼吸通畅。
  他知道这种宽绰的顶层套房只供显要人物使用,比如权倾四野的政治家,房地产亿万富翁,以及娱乐圈的电影明星,他们的神话日渐被人淡忘。他们各自都是曾经执掌一方的风云人物,在这里,在医院的沉沉黑夜里,却成了死神的奴隶。他们孤苦无助地躺着,只有唯利是图的人来安慰他们。体内插着管子,鼻孔里通着插头,静候着医生前来,拿着手术刀为他们衰竭的心脏清除废物,或者,像马里昂一样,等候着换上一个进行全面校正过的新心脏。马里昂想知道,他们是否同他一样心平气和,俯首认命。
  为什么要俯首认命?为什么他会告诉医生,他不愿做心脏移植手术,宁肯守着衰竭的心脏再活一段短暂的时间?他心想,感谢上帝,我依旧能够避免感情用事,做出明智的决定。
  一切都是那么清楚明了,如同签定一份电影合同:成本估算,赢利的百分比,辅助权利的价值,对演员和导演可能设置的圈套,以及成本超额等。
  其一:他已年届80,身体并不健壮。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之后,至少有一年的时间他不能工作。显然,康复之后,他将不能重新执掌洛德斯通制片厂,他手中握有的绝大部分权力将旁落他人。
  其二:大权旁落的生活是难以忍受的。像他这样的老人,即便换上一个新的心脏,究竟又能做些什么呢?他无法进行体育锻炼,无法追逐女人,无法享受吃喝的乐趣。不,权力是老人唯一的快乐之源,这有什么不好吗?权力可以用来行善。他不是已经一反谨小慎微的原则,一反一辈子所持的偏见,对欧内斯特-韦尔显露了仁慈的一面了吗?他不是已经告诉医生,他不愿剥夺一个孩子或一个年轻人移植心脏,重获新生的机会了吗?难道那不是运用手中的权力在积德行善吗?
  然而,他同虚伪的嘴脸打了一辈子交道,当然能意识到此刻自己有多虚伪。他拒绝心脏移植手术,只因为那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这是比较现实的决定。他允许欧内斯特-韦尔得到毛利百分点,只因为他渴望得到克劳迪娅的爱戴和莫莉-弗兰德斯的尊敬,纯粹是感情脆弱所致。他想留下一个仁慈善良的印象,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他对自己的一辈子感到心满意足。他努力奋斗,起初穷酸潦倒,现在拥有了家财万贯,也征服了周围的同类。他享受过人世间的种种快乐,爱过漂亮的女人,住过豪华的住宅,穿过精美的绫罗绸缎。他对艺术创造也做出过贡献。他挣得了显赫的权势和庞大的财富。他曾尽力行善,造福他人,他捐款上千万美元给这家医院。但是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与他人抗争是莫大的乐趣。这难道有什么可怕的?除此以外,你有其他的办法掌握权力,积德行善吗?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对欧内斯特-韦尔如此慷慨仁慈。你绝不能把苦苦挣来的血汗钱轻易赏给他人,尤其是在遭胁迫的情形下。不过,博比会有办法应付的。博比将照料处理好一切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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