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尤其是劳儿不在家的时候,这种不变的秩序会使若安·倍德福感到震惊。还有那种勉强的平淡格调。房间、客厅的布置是商场陈列室布置的忠实复制,劳儿照料的花园也是U桥镇其他花园的直接翻版。劳儿在模仿,但模仿谁呢?其他人,所有的其他人,最大可能多数的其他人。午后劳儿不在时的客厅,难道不是上演着其意义已飘飞的绝对激情的独角剧的空荡舞台?若安·倍德福有时害怕难道不是不可避免的吗?他难道该去窥伺冬日之冰的第一声破裂吗?谁知道?谁知道他是否有一天会听到?
但是,使若安·倍德福安下心来是容易的,当他妻子在家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是这样——当她居中而治的时候,这种秩序就失去了它咄咄逼人的一面,较少地引发人们去提出问题。劳儿将她的秩序安排得几乎自然而然,这很适合她。
被冷落遗弃的花园
十年的婚姻过去了。
某日人们向若安·倍德福提供了处于不同城市的几个更好的升迁职位供其选择,其中就有沙塔拉。他一直有点留恋沙塔拉,他是应劳儿母亲的要求,在婚后离开的。
自麦克·理查逊最终离去也有十年光景了。劳儿不仅没再谈起过他,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变得越发快乐。如此一来,即便若安·倍德福在接受提供给他的职位上有些犹豫,劳儿还是很容易地打消了他的迟疑不决。她只是说能收回一直出租着的父母的房子她将非常快乐。
若安·倍德福给了她这一快乐。
劳儿·瓦·施泰因以在U桥镇时同样严格的一丝不苟布置了沙塔拉的故居。她成功地引进了同样冰冷的秩序,使它以同样的时间节奏运行。家具没有换。她花很多时间料理被冷落遗弃的花园,前一个花园她已经是花很多时间料理了,但这回她犯了个错误,花园路线上的错误。她想要那种围绕着门厅有规则地扇形分布的小径。结果,这些互不相通的小径,不能使用。若安·倍德福觉得这一疏忽很有趣。人们又辟了一些侧径旁路将前面那些扇形小路切分开,逻辑上说可以在花园里散步了。
在丈夫的境况有了明显改善后,劳儿在沙塔拉雇了个女管家,这样她就摆脱了照顾孩子的事务。
她突然有了自由时间,大量的时间,她养成了在她童年的城市及其周围散步的习惯。
而在U桥镇的十年,劳儿外出那样少,少得使她丈夫出于健康的考虑,有时强迫她外出,在沙塔拉她自己养成了这一习惯。
首先,她时不时地外出,去购物。然后,她无缘由地外出,每天有规律地外出。
这些外出散步很快就成了她的必需,就像到目前为止她身上的所有其他东西一样,比如:准时,秩序,睡眠。
林xx道的忧郁
在我看来,既然要在劳儿·瓦·施泰因的故事中虚拟出我所不知道的环节,更正确的做法是铲平地面、深挖下去、打开劳儿在里面装死的坟墓,而不是制作山峦、设置障碍、编造事端。因为对这个女人有所了解,我相信她也会宁愿我在这个方向上补足她的生平事件的缺乏。另外,我也总是依据某些假设才这样做的,这些假设并非毫无根据并且在我看来已初步得到证实。
因而,其后发生的故事,虽然劳儿没有向任何人谈起过,她的女管家倒是有点儿记忆:她记得有一天街道上很安静,一对情侣从房前经过,劳儿向后撤身——她来倍德福家的时间不长,还从未见过劳儿有这样的举动。因此,同我一样,从我这里,我相信自己也回忆起某些事情来,我继续叙述:
她的家安置好以后——只剩下给三楼的一个房间布置家具了——某个阴天的午后,一个女人从劳儿的房子前走过,她注意到了她。这个女人不是一个人。跟她在一起的男人转过头来,看到了新漆的房子、园丁们在工作的小花园。劳儿一看到这一对男女在街上出现,就躲到一处篱笆后面,他们没有看见她。那女人也看了看,但没有男人看得认真,像一个对这里已经有所了解的人。他们说了几句话,尽管街上很静,劳儿也没有听到,除了那女人说的单独几个词:
“她也许死了。”
走过花园,他们停了下来。他把女人揽在怀里,悄悄地用力吻她。一辆汽车的声音使他放开了她。他们分手了。他顺原路折回,脚步更快地走着,再经过那座房子时他没有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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