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找你?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雅罗米尔问。
母亲解释说,姑娘想先从她那里得到所有的背景材料,而不想打扰雅罗米尔。实际上,这姑娘真不错,还要求母亲写电影脚本!想象一下吧!初稿已经完成,一位年轻诗人的生活故事。
"你干吗什么也不告诉我?"雅罗米尔生气地问。母亲与那位拍电影学生之间的关系,本能地使他突然很不高兴。
"我们打算让这件事使你吃一惊。我们在街上遇见你,运气真不好。假若有一天你回到家推开门——一切都准备就绪:姑娘,摄制组,摄影机,马上就要开始拍电影。"
雅罗米尔在这件事上毫无选择;一天他回到家,发现那位年轻的电影摄制者已经在房子里。这一次,他穿着红色的"教练员"(自从那个倒霉的诗歌晚会之后,他就不再穿那种难看的内裤),但是,他还是感到象第一次遇见她时那样笨拙,缺乏自信。
这位拍电影的姑娘宣布(没人想费事征求雅罗米尔的意见),他们这一天都将拍记实的背景材料,例如儿童时代的照片;玛曼将作解说。雅罗米尔偶然得知,整部影片设想成一个母亲对诗人儿子的回忆。雅罗米尔很想问母亲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他害怕她的回答;他的脸红了。除了两位女人,房间里还有三个男人,围在照明设备周围;雅罗米尔觉得他们在鄙夷地瞧着他;他不敢讲话。
"这些童年时代的照片好极了。我想把它们全部用上。"姑娘说,一边翻看家庭照相簿。
"它们将怎样表现在银幕上呢?"玛曼带着专业上的兴趣问,姑娘使她相信用不着担心。然后她向雅罗米尔解释,最初的连续镜头将仅仅是他那些照片的蒙太奇,伴随着他母亲的话外音回忆。然后镜头将集中在玛曼身上,最后诗人才进入画面:诗人在他出生的房子里,诗人在写作,诗人在花园里散步,最后诗人在开阔的大自然里,他最喜爱的环境中;在乡村一个美丽僻静的地方,他将朗诵一首诗作为影片的结尾("我的这块可爱的风景假定在哪里呢?"他不快地问。她们回答,他最喜爱的地方当然是希拉格附近富于浪漫气息的地区,到处都是山冈和荒凉的巉崖。"这不真实!我讨厌那些无聊乏味的岩石。"雅罗米尔说,但是没人认真对待他。)
雅罗米尔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电影脚本,并提议他愿意自己为这个脚本做点什么;他反对道,这个脚本里有太多的琐屑、陈旧的东西(放映一个一岁婴儿的照片真是荒唐!);他声称知道在这部影片里可以探讨的更有趣的问题;她们要他说得更明确点。他回答说此时此地他还不能讲清楚它,他愿意在某个时候再仔细想一想。
他想不惜一切代价推迟拍摄,但他的努力白费了。玛曼用胳膊搂住他,对她的黑头发合作者说,"他总是给我找麻烦!他从来没有满足……"她戏谑地把自己的脸贴近他的脸。"这不是事实吗?"雅罗米尔没有回答,她又说,"你是我的小捣蛋,承认吧!"
那位拍片姑娘说,一个作者力求尽善尽美是好事,但这次雅罗米尔不是作者。他的母亲和她才是这个电影脚本的作者,她们愿意承担一切责任。雅罗米尔应该允许她们拍摄她们认为合适的影片,正如她们愿意让他写他喜欢的诗歌。
玛曼补充说,雅罗米尔不必担心影片会对他不公正,因为她们俩——拍片姑娘和她本人——都深深地尊敬和喜欢他。她用一种卖弄风情的味道说出这番话,不清楚她是在与他调情,还是在与她新交的朋友调情。
不管怎样,她显得很轻浮。雅罗米尔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有这种行为。就在这天早晨,她去了理发店,把头发做成引人注目的年轻人式样;她说话声音比平常大,不停地大笑和格格傻笑,运用她听说过的所有妙语,沉着镇静地扮演女主人的角色,一个劲地给摄制组的那几个男人供应咖啡和点心。她用一个密友轻松随便的口吻对那位黑头发姑娘说话(这样就使人联想到一种复杂的姐妹关系),同时降格以从地用手臂搂住雅罗米尔,称他是她的捣蛋鬼(这样就把他踢回到他的少年,童年和婴儿时期)。
(多么不寻常的情景,母亲和儿子,在激烈地拔河!她要把他拉进他的尿布里,他要把她拉进她的尸布里。啊,多么可爱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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