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结连理。他俩共同生活在亚洲世界,生活在亚洲的大都市里面,这样已经过了十七年。现在,他们正在向生活的终点走去……他们已经不再那么年轻,当有一天,人家听到她对丈夫这么说的时候:
“不要写东西,就待在这里,在中国,在印度,就待在地球的这一边,没有人懂得诗,每个世纪,在几十亿的人口里面,诗人寥寥无几…我们什么也别做,就待在这里……什么也别做……”
她走过来,喝了香槟。随后,朝一个刚刚到来的人走去。
“我刚才看见了,你和拉合尔的副领事(37)在说话,”大使说,“我谢谢你。”
有人在说:
“瞧,他来了,米歇尔-理查逊来了……你不知道吗?”
米歇尔-理查逊三十岁左右。他一踏进大厅,风度立即吸弓;了众人的注意。他驱目环视,寻找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看见了她,冲她放出了笑。
有人在说:
“你还不知道吧,两年来……全加尔各答都知道。”
一个嘘音浓重的声音,在夏尔-罗塞特旁边说起来,就见副领事(37)手里端着一杯香槟,从酒台那一边走过来。
“你好像在全神贯注。”
有人在说:
“那个副领事(37),他还待在这儿,你看,他多么能熬时间啊。”
有人在想:“他必须去亲眼看一看,才能对拉合尔有所把握吗?啊,在这个城市里,听他说话,简直是痛苦,是受罪。”
跟他什么话也别说,夏尔-罗塞特想,对他要时刻提防着。他大概还没有看见米歇尔-理查逊,当然,这又有什么重要的?他能看见什么?看见她,好像他只能看见她。
“我要香槟,”夏尔-罗塞特说,“今晚到现在,我喝了很不少了…-”
人家用一种审讯人的腔调在想他:“那辆女式自行车,斯特雷泰尔夫人的自行车,你看,停靠在那里,是怎么回事?”
人家听到这样的回答:
“关于那些原因,我无可奉告。…”
有人在想:“其实,在他看见拉合尔之前,拉合尔是个什么样的城市,他早已有了一个想象,当他坚信自己的想象后,他便给拉合尔招去了死亡。”
这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神甫这么说:如果你祈求上帝,上帝会提供解释。”
有人发出讥笑。
“你会看到的,”副领事(37)对夏尔-罗塞特说,“在这里,醉酒都一样。”
他俩在喝。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在旁边一个厅里面。她和乔治-克莱恩、米歇尔-理查逊及另一个英国小伙子在一起,那个小伙子是随米歇尔-理查逊一道进来的。夏尔-罗塞特将会知道,直到夜晚的结束,她都待在哪里。
“斯特雷泰尔夫人能使人对生活产生一种热望,你不觉得吗?”副领事(37)问。夏尔-罗塞特听了,就像没有听到似的,他没有回答。副领事(37)又说:
“你会受到接待的,也会被救出苦海的,用不着否认,我全听到了。”
他笑了。
不要做出任何反应,夏尔-罗塞特想。副领事(37)的声音分明很愉快。他又笑着说了一句:
“多么的不公平啊。”
“你也会受到接待的,”夏尔-罗塞特说,“机会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历来如此嘛。”
不动声色。
“我不会受到接待。”副领事(37)继续在笑,“拉合尔的事情,人家想到就怕。我说话走音走调,你听见我的发音吗?但是请你注意,我不会怨天尤人。一切都很完美。”
有人在想:“他最后只给拉合尔招去了死亡,但没有招去任何其他的不幸,其实,不管哪一种不幸,在他看来,都可以证明:拉合尔的兴盛与毁灭,还有除了死亡之外的别的力量,同样可以左右。所以,有时,当他认为死亡显得太过分了,成了一种卑鄙的念头,一种谬误的时候,他便从一个曾经探索过的世界,往拉合尔捎去火焰,招去海潮,招去那必然的物质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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