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走进这个大厅,就有某种东西从上面,从那透进阳光的玻璃天棚那儿掉了下来。那是一个笑容满面的年轻人,正抖动着长在动人的脸庞上方乱蓬蓬的棕红头发。从那紧裹着身体的睡衣,巴尔内特认出那是奥尔加-沃邦。她立刻以关厢居民的腔调嚷道:
“你知道,贝舒,妈妈身体很好。她睡了。我亲爱的妈妈!运气真好!”
她倒立着,头伸在两只绷直的胳膊中间,双脚朝天。她唱着歌,那个次女低音动人而沙哑:
“伊齐多尔……热恋着我。但是我爱的是……热姆。”
“我也爱你,我正直的贝舒,”她直立起来说道。“是的,你很热心,来得这么快。”
“吉姆-巴尔内特,一位同事,”贝舒介绍道,他试图显得坚强些,但是眼睛湿润与神经性面部的肌肉抽搐,暴露了内心的慌乱不安。
“好极了!”她说道,“你们两个人来破这个案子,把我卧室失窃的东西都替我找回来。这由你俩负责。啊!轮到我向你们介绍德尔-普雷戈了,我的体操教员、按摩师、化妆师、美容化妆品和香脂供应商,他使杂耍歌舞剧场的那些小姐们为之倾倒,使她们变得年轻,她们没有一个不开心得脱臼的。你好,德尔-普雷戈。”
德尔-普雷戈弯了弯腰。他肩膀宽阔,皮肤赤褐,满脸喜气,外形宛如从前的小丑。他穿一身灰色衣服,戴着白色护腿套和白色手套,手里握着浅色毡帽。他突然比划着讲起话来,那怪异的法语中夹杂着西班牙语、英语和俄语词汇,发r音沉浊。他想要讲述他那套逐渐脱臼的方法。奥尔加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时间浪费了。你需要了解什么情况,贝舒?”
“首先,”贝舒说道,“让我们看看你的卧室。”
“我们去吧,快去!”
她一跃就抓住了高架秋千,猛地一荡冲到吊环上,然后落到卧室门口。
“我们到了。”她说道。
卧室完全是空荡荡的。床、家具、窗帘、版画、镜子、地毯、小摆设,统统不见了。这个空房间的确像是搬过家一样,徒剩四壁。
奥尔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嗯?他们把它洗劫一空!连我的一套象牙刷子都偷了!他们简直把灰尘也带走了!我是多么舍不得我卧室里的一切物件!地道的路易十五式家具……一件一件地购买起来的呀!……蓬巴杜夫人①睡过的一张床!……布歇②的四幅版画!……一个名师制作的五斗柜!……都是些难得的珍品呀!……我把去美洲巡回演出的全部收入都花在这上面了!”
①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情妇——译注
②法国画家,作品是洛可可风格的——译注
她在原地翻了个斤斗,甩了甩头发,快活地大声说道:
“算了!以后再花钱买吧。凭着我那如橡胶般弹性好的肌肉和沙哑的嗓音,我不会有困难的……可是,贝舒,你为什么这样斜眼看着我呢?有人常说,你会昏倒在我的脚下!过来吧,让我拥抱你吧。你向我提出问题吧,让我们在检察院的人来到之前结束谈话。”
贝舒说道:
“你讲一讲事情的经过吧。”
“噢!没有多少好讲的,”她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十点半钟刚刚响过,……我应该告诉你,八点钟我和德尔-普雷戈一起出去了,他代替妈妈陪我去‘疯狂的牧羊女’剧院。妈妈在家织毛衣。十点半钟敲响了。忽然,从我的卧室那边传来了一点响声。她就跑过去。在电灯光中,她隐约看见有个男人在拆我的床,电灯光随即熄灭,另一个男人扑过来击她的头部,把她打倒在地上。第一个男人用一块桌毯蒙住她的头。然后,那两个家伙就搬走了卧室里的东西,其中一个人把家具搬到楼下去。妈妈没有动,也没有叫喊。她听见了一辆大汽车在街上开动的声音,接着她就昏过去了。”
“当你从‘疯狂的牧羊女’剧院回来,”贝舒问道,“就……?”
“我发现下面的大门打开着,这个套房的门也打开着,妈妈昏迷不醒。你想想,我是多么惊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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