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宁娜(372)

2025-10-09 评论

    “你不想了解我,我很难过,”他打断她的话,执拗地一心想表白他的心思。“处境不明确是由于你认为我是自由的。”
    “这一点你可以完全放心!”她回嘴说,扭过身去,她开始喝咖啡。
    她端起杯子,小手指翘着,举到嘴唇边。饮啜了几口以后,她瞟了他一眼,从他脸上的表情,她清清楚楚地看出来,她的手、她的姿势和她的嘴唇发出的声音,都是他所厌恶的。
    “你母亲怎么想法,她希望你和谁结婚,我丝毫也不在乎,”她说,用颤抖的手把杯子放下。
    “但是我们并不是在谈这个。”
    “是的,谈的就是这个!相信我的话吧,一个残忍无情的人,不论她是老的少的,不论她是你的母亲还是一个生人,都与我无关,我不愿意和她有任何来往。”
    “安娜,求你不要无礼地诽谤我母亲。”
    “一个女人,倘使她的心猜测不出她儿子的幸福和名誉何在,那种女人就是无情的人!”
    “我再求你一次,请你不要无礼地诽谤我所尊敬的母亲!”
    他说,提高嗓音,疾颜厉色地望着她。
    她不回答。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他的脸和手,她细细地回忆起他们昨天的和好同他的热情的爱抚。“这样的爱抚他在别的女人身上也曾经滥施过,而且还会,还想滥施哩。”她想。“你并不爱你母亲!这都是空话,空话,空话!”她说,憎恨地望着他。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得……”
    “就得决定一下,我已经决定了,”她说,正要走开,恰巧这时亚什温走进来。安娜和他寒暄了一下,就停下了。
    为什么当一阵暴风雨正在她心中狂啸,而且她感觉到她已经处在可怕的生死存亡的转折点的时候——在这种关头,她何必还要在一个迟早会知道全部真相的外人面前装模作样,这她可不知道;但是她立刻压制住内心的风暴,又坐下来开始和客人闲谈。
    “哦,您近来怎么样?人家输给您的钱都付给您了吗?”她问亚什温。
    “哦,还好;我想不会全部都到手的,星期三我就要走了。你们呢?”亚什温问,眯缝着眼睛望着弗龙斯基,显然猜到曾经发生过一场口角。
    “我想,大概是后天,”弗龙斯基说。
    “不过你们老早就打算走了?”
    “可是现在已经决定了,”安娜说,带着一副向弗龙斯基表明不要梦想还会和解的神情正视着他的眼睛。
    “难道您不可怜那个不幸的佩夫佐夫吗?”她说,继续和亚什温谈着。
    “我从来没有问过我自己,安娜·阿尔卡季耶夫娜,我是不是可怜他。您看,我的全部财产都在这里,”他指指身边的衣袋,“现在我是个富翁;但是今天晚上我还到俱乐部去,也许出来的时候又是叫花子了。您看,谁要坐下和我赌钱,他就想把我赢得连一件衬衫都不剩,我对他也是这样哩。于是我们就决个胜负,乐趣就在这里。”
    “哦,不过假如您结了婚,”安娜说,“您的夫人会觉得怎么样呢?”
    亚什温放声大笑。
    “这大概就是我没有结婚,而且永远也不打算结婚的原因。”
    “葛尔辛格福尔斯①怎么样?”弗龙斯基说,参加到谈话中,瞥了笑容满面的安娜一眼。
    迎住他的目光,她的脸立刻呈现出冷淡而严峻的神情,好像在说:“还没有忘却。事情还是那样。”
    “难道你真恋爱过吗?”她问亚什温。
    “天啊!那么多次了!不过您看,有的人可以坐下赌钱,但是一到rendez-vous②的时候就得站起来走掉。而我也可以谈情说爱,不过总得晚上赌钱不迟到才行。我就是这么安排的。”——
    ①葛尔辛格福尔斯系芬兰的首都,正确的说法是赫尔辛基。
    ②法语:约会。
    “不,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真正的恋爱,”她刚要说葛尔辛格福尔斯,但是不愿意重复弗龙斯基用过的字眼。
    买了弗龙斯基一匹马的沃伊托夫来了,于是安娜立起身来走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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