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485)

2025-10-09 评论

    ①在这座亚洲城市有数不清的教堂,莫斯科,他们的神圣的莫斯科!终于到了这座名城!时候到了。
    ②被敌人占领的城市,犹如失掉贞操的少女。
    ③历代沙皇的。
    ④但我的仁慈随时准备赐予战败者。
    “Qu’onm’amènelesboyars.”①他对侍从说。一名将军率一队英俊随从立即策马去叫俄国大臣——
    ①去把大臣们召来。
    过了两个小时。拿破仑吃过早饭,又站在波克隆山上那个刚才站的位置上,等候代表团。对俄国大臣的演说,在脑子里已经有了清晰的轮廓。这篇演说充满了尊严,充满了拿破仑所理解的伟大。
    拿破仑为自己在莫斯科的行动所定下的宽容的调子,颇为自我欣赏。他在脑子里定下了runiondanslepalaisdesczars①的日子,俄国要员届时将与法国皇帝的大官相聚一堂。他在意识里任命了一位总督,一位能笼络居民的人。了解到莫斯科有许多慈善机构之后,他在想象中作出决定,要使所有这些机构都能享受他的恩惠的赐予。他想,正如在非洲需要被斗篷大氅坐在清真寺里一样,在莫斯科则要像沙皇一样仁慈。为了彻底触动俄国的人心,他,像每一个法国人那样,除了怀念machre,matender,mapauvremre②,便想不出动情的话语,因此他决定,在所有这些机构,照他的吩咐写上大写字母的:Etablissementdédiéàmachère③.不,就只写:Maisondemamère,他自己这样酌定。“难道我到了莫斯科吗?是的,它已在我的脚下,那又为什么城市代表团这么久还未露面呢?”他心里想与此同时,在皇帝侍从的背后,将军和元帅们压低嗓子激动地议论开了。去请代表团的侍从们带回消息说,莫斯科空空如也,所有的人乘车的乘车走的走路,都离开了。那些聚集在一起议论的将帅们脸色气得发白。他们惶恐不安,不是因为居民们撤离了莫斯科(不管这事有多么重大),使他们惶恐的是,该用怎样的言辞向皇帝作出解释,为何使他不至于陷入可怕的法国人所谓的ridicule④处境,怎样对他说明,他白白地等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俄国大臣的影子,只有一群群醉鬼,别无他人。有的人说,无论如何得随便召集一个代表团。有的人却反驳这个意见,表示应该谨慎地巧妙地行事,使皇帝有所准备,然后说出事实真相——
    ①御前会议。
    ②我的亲爱的温柔的可怜的母亲。
    ③纪念我温柔的母亲的机构——我母亲之家。
    ④尴尬。
    “Ⅰlfaudraleluidiretoutdemême……”①侍从官们说。“Maismessieurs……”②情形更加严重了,因为皇帝正在推敲自己的仁政计划,时而耐心地走近地图,时而手搭凉棚望着通往莫斯科的路上,开心地高傲地微笑着。
    “Maisc’estimpossible……”③侍从官们耸耸肩膀说,迟疑不决,怕说出大家都想到的可怕的字眼:leridicule……——
    ①然而总得告诉他……
    ②可是先生们……
    ③但不方便……不可能……
    这时,皇帝由于徒劳的等待而感到疲倦了,他以演员的敏锐感觉出,庄严的时刻拖得过长而开始丧失其庄严意,便做了个手势。信号炮发出了单调的声音,于是,包围莫斯科的军队便从特维尔、卡卢日斯基和多罗戈米洛夫等城门开进莫斯科。军队愈走愈快,互相追赶,快步或小跑地前进着,在自己脚步掀起的尘雾中渐渐地不知去向,汇成一片的吼叫声震撼上空。
    被军队行进所吸引的拿破仑,同队伍一道乘马抵达多罗戈米洛夫城门,但在那儿又一次停下,下马后在度支部土墙旁来回走了好一阵,等待代表团——

    莫斯科此时已成为一座空城。人还是有的,尚有五十分之一的先前的居民留了下来,它空空如也。它是空的,就像衰败的失去蜂王的蜂巢一样。
    失去蜂王的蜂巢里面已经没有生命,但从表面来看它仍是活的,像其余的蜂巢一样。
    蜜蜂在正午炎热的阳光下,依然欢快地绕着失去蜂王的蜂巢飞舞,就像蜜蜂围绕其余的活蜂巢飞舞一样;它依然从远处散发着蜜糖的芬香,依然有蜜蜂飞进飞出。但是只要仔细地往里瞧瞧,便会明白,这座蜂巢里没有了生命。蜜蜂已不像在活的蜂巢的蜜蜂那样飞舞了,那种香气,那种声音已不再使养蜂人为之动容。养蜂人敲敲患病的蜂巢的外壁,回应他的不再是先前那种立即齐声的回应:数千只蜜蜂发出嗡嗡声,它们威武地收紧腹部,快速地鼓动双翼发出充满生命力的气浪声;而此刻回应他的则是支离破碎的,从空巢的一些地方发出的沉闷的嘶嘶声。不再像从前那样从出入孔散发醉人的蜜糖和毒液的浓郁的芬香,不再蒸发出腾腾的热气,而在蜜香中却混合着一股衰败腐朽的气味。出入孔旁,再也没有随时准备高翘尾椎发出警号拼死自卫的兵蜂。再也感觉不到均匀而平静的劳作的颤动——听不到那沸水冒气泡般的声音,听到的唯在无规律的散乱无序的嘈杂声。在出入孔胆怯而且狡猾地飞进飞出的,是黑色椭圆、粘满蜜糖的强盗蜂,它们不整人,遇危险便溜走。以前是带着花蜜飞进、空身飞出的蜜蜂,现在则带蜜飞出。养蜂人打开底巢向蜂箱底部张望。再不见从前一直悬垂至底部的一溜溜乌黑发亮、辛勤劳作的蜜蜂,它们彼此抱住腿,不间断地哼着劳动的歌,抽取着蜂蜡,相反,只见些昏昏欲睡的干瘪的蜜蜂,茫然地在底部和巢壁上爬来爬去。再不见涂了一层蜡并由蜂翅扇得干干净净的底板,在底板只有蜂房的碎块,粪便,半死的偶尔伸伸腿的蜜蜂及死后而来消除的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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