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38)

2025-10-09 评论

    “嗯,她怎么没有罪呢?”那个严厉的法官说。
    “她就是没有罪。依我看,这种情形可以引用第八百一十八条。”(第八百一十八条规定:法庭如发现裁决不当,可取消陪审员的决定。)
    “您看怎么样?”庭长问那个和善的法官。
    和善的法官没有立刻回答,却看了看面前那份公文的号码,算了算那个数目能不能被三除尽。他计算着,要是能除尽,他就同意。结果这个数目除不尽,但他这人心地善良,还是同意了庭长的意见。
    “我也认为应该这么办,”他说。
    “那么您呢?”庭长问那个怒容满面的法官。
    “说什么也不行,”他斩钉截铁地回答。“现在报纸上已经议论纷纷,说陪审员总是替罪犯开脱。要是法官也替罪犯开脱,人家又会怎么说呢?我说什么也不同意。”
    庭长看了看表。
    “很遗憾,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说着把那份答案交给首席陪审员宣读。
    全体起立。首席陪审员掉换一只脚站着,咳清喉咙,把问题和答案宣读了一遍。法庭上的官员,包括书记官、律师,甚至检察官,个个露出惊讶的神色。
    三个被告都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显然并不了解这答案的利害关系。大家又坐下来。庭长问副检察官,他认为应该判处那几个被告什么刑罚。
    这样处理玛丝洛娃使副检察官感到意外的成功。他心里十分高兴,并把这成功归因于他出色的口才。他查了查法典,站起来说:
    “我认为处分西蒙-卡尔津金应根据第一千四百五十二条和第一千四百五十三条,处分叶菲米雅-包奇科娃应根据第一千六百五十九条,处分叶卡吉琳娜-玛丝洛娃应根据第一千四百五十四条。”
    这几条都是法律所能判处的最重刑罚。
    “审理暂停,法官商议判决,”庭长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大家都随着他起立,带着办完一件好事的轻松心情纷纷走出法庭,或者在法庭里来回走动。
    “哦,老兄,我们做了一件错事,太丢人了,”彼得-盖拉西莫维奇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说,这当儿首席陪审员正在对聂赫留朵夫讲话。“我们这是把她送去服苦役呀!”
    “您说什么?”聂赫留朵夫叫起来,这会儿他完全不计较这位教师不拘礼节的态度。
    “可不是,”他说。“我们在答案里没有注明:‘她有罪,但并非蓄意杀人。’刚才书记官告诉我:副检察官判她服十五年苦役。”
    “我们不就是这样裁定的吗?”首席陪审员说。
    彼得-盖拉西莫维奇争议说,既然她没有偷钱,她当然不可能蓄意杀人,这是理所当然的。
    “刚才离开议事室以前我不是把答案念了一遍吗?”首席陪审员辩白说。“当时谁也没有反对。”
    “当时我正好离开议事室,”彼得-盖拉西莫维奇说。“您怎么也会没注意?”
    “我万万没有想到,”聂赫留朵夫说。
    “哼,您没有想到!”
    “这事还可以补救,”聂赫留朵夫说。
    “唉,不行,现在全完了。”
    聂赫留朵夫瞧了瞧那几个被告。他们,这几个命运已定的人,仍旧呆呆地坐在栏杆和士兵中间。玛丝洛娃不知为什么在微笑。聂赫留朵夫的心灵里有一种卑劣的感情在蠢蠢活动。他原以为她会无罪开释并将留在城里,因此感到忐忑不安,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她才好。就他来说,不论怎样对待她都很为难。如今呢,服苦役,去西伯利亚,这样就一笔勾销了同她保持任何关系的可能:那只负伤而没有死去的鸟就不会再在猎物袋里扑腾,也就不会使人想起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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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盖拉西莫维奇的推测是正确的。
    庭长从议事室回来,手里拿着公文,宣读起来:
    “一八八×年四月二十八日,本地方法院刑事庭遵奉皇帝陛下圣谕,按照诸位陪审员先生裁定,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七百七十一条第三款、第七百七十六条第三款及第七百七十七条判决如下:农民西蒙-卡尔津金,年三十三岁,小市民叶卡吉琳娜-玛丝洛娃,年二十七岁,褫夺一切公权,流放服苦役:卡尔津金八年,玛丝洛娃四年,并承担刑法第二十八条所列后果。小市民叶菲米雅-包奇科娃,年四十三岁,褫夺一切公权和特权,没收其财产,处徒刑三年,并承担刑法第四十九条所列后果。本案诉讼费用由被告平均分担,如被告无力缴纳,由国库支付。本案物证全部变卖,戒指追还,酒瓶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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