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63)

2025-10-09 评论

    在犯人中间,只有少数几个看透这类玩意儿纯属骗局,用来愚弄这一类信徒,因此心里暗暗好笑。大多数人却相信,这种包金的圣像、蜡烛、金杯、法衣、十字架、反复叼念的“至亲至爱的耶稣”和“饶恕吧”,都蕴藏着神秘的力量,依靠这种力量就可以在今世和来世得到许多好处。虽然多数人都做过一些尝试,想借助于祈求、祷告、蜡烛,在今世得到好处,结果却一无所得,他们的祷告也没有如愿,但大家还是坚信,失败是偶然的,这一套做法既然得到有学问的人和总主教的赞同,总是很有道理的。即使对今世没有作用,对来世也一定会起作用。
    玛丝洛娃也这样相信。她在做礼拜时也象别人一样,产生一种又虔诚又厌烦的复杂心情。起初她站在隔板后面的人群中间,除了同牢的几个女伴以外,谁也看不见。后来,领圣餐的人往前走去,她跟费多霞也一起往前移动,于是就看见了典狱长,还看见典狱长后面的看守中间有一个矮小的农民,长着浅褐头发,留着淡白胡子。这人就是费多霞的丈夫。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妻子。玛丝洛娃在唱赞美诗的时候不断打量他,同时跟费多霞交头接耳地谈话,直到大家画十字和跪拜时,她才也跟着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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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赫留朵夫一清早从家里出来,看见一个乡下人赶着一辆大车在巷子里走,怪腔怪调地叫道:
    “卖牛奶,卖牛奶,卖牛奶!”
    昨晚下了第一场温暖的春雨。凡是没有修马路的地方一下子都长出了嫩绿的青草。花园里的桦树枝上布满了翠绿的绒毛,稠李和杨树抽出了芳香的细长叶子。住宅和商店都卸去了套窗,把窗子擦得干干净净。在聂赫留朵夫乘车经过的旧货市场上,一座座货棚旁边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群。有些衣服褴褛的人腋下夹着皮靴,肩上搭着熨得笔挺的长裤和背心,在市场上走来走去。
    小饭馆周围挤满了不上工的男人,他们穿着干净的腰部打褶的上衣和擦得发亮的皮靴;还有些女人,头上包着花花绿绿的绸头巾,身上穿着钉有玻璃珠的外套。警察挎着用黄丝带系住的手枪,站着岗,窥察什么地方有纠纷,好借此排遣他们难堪的无聊。在林荫道上,在一片新绿的草地上,孩子们和狗在奔跑嬉戏;保姆们兴致勃勃地坐在长凳上聊天。
    大街上,左面半边路面没有照到阳光,还很潮湿阴凉,中间的路面已经干了。沉重的载货马车不停地在街上隆隆驶过,四轮轻便马车辘辘地行驶着,公共马车不断发出叮-的响声。四面八方响起教堂参差错落的钟声,震得空气不住地颤抖,号召人们去参加和监狱教堂一样的礼拜。人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向各自的教区走去。
    聂赫留朵夫所雇的马车没有把他送到监狱门口,而在通往监狱的路口停下。
    在这通往监狱的路口,在离监狱大约一百步的地方,站着一些男人和女人,手里多半拿着包袱。右边有几所不高的木屋,左边是一座两层的楼房,门口挂着招牌。用石块砌成的巨大监狱就在前面,但探监的人不准走近。一个持枪的哨兵走来走去,谁想从他身旁绕过,他就向谁吆喝。
    木屋小门旁边,在岗哨对面的右边长凳上坐着一个看守。他身穿镶丝绦的制服,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来探监的人都走到他跟前,报了他们要探望的人的姓名,他就记下来。聂赫留朵夫也走到他跟前,报了玛丝洛娃的姓名,穿制服的看守也记了下来。
    “为什么还不让人进去?”聂赫留朵夫问。
    “他们正在做礼拜。等做完礼拜,就放你们进去。”
    聂赫留朵夫走到探监的人群那里。人群中走出一个人,衣服褴褛,帽子揉皱,光脚上套着一双破鞋,脸上布满一道道伤痕,向监狱走去。
    “你往哪儿溜?”持枪的哨兵对他吆喝道。
    “你嚷嚷什么呀?”衣服褴褛的人全没被哨兵的吆喝吓倒,顶嘴说,然后走回来。“你不放,我等着就是。何必大声嚷嚷,简直象个将军似的。”
    人群发出赞许的笑声。探监的人大都穿得很寒酸,甚至破破烂烂,但也有一些男女衣着很体面。聂赫留朵夫旁边站着一个服饰讲究的男人,脸色红润,胡子刮得精光,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显然是衬衣裤。聂赫留朵夫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来探监。那人回答说,他每星期日都来。他们就这样攀谈起来。原来他是银行的看门人,是来探望犯制造伪证罪的弟弟的。这人和蔼可亲,把自己的身世全都讲给聂赫留朵夫听,还想打听聂赫留朵夫的情况,但这时来了一辆橡胶轮胎的轻便马车,由一匹高大的良种黑马拉着,车上坐着一个大学生和一个戴面纱的小姐。这样,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大学生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袱,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向他打听,可不可以散发施舍物(他带来的白面包),以及为此要办什么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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