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仍然不动。比那富有诱惑力的冲动更强的东西控制住了他,那就是他对伊莎伯勒的承诺,他对这少女的爱情。伊莎伯勒的形象和多洛雷的形象混和起来,在他的动摇的思想中,在他那昏暗的意识中,斗争在继续进行……
多洛雷等待着。她跪了下来,低声说出一些模糊不清的话,一些他无法知晓的语言,一些呼唤激情的语言,他感到其中的悲伤像祷告或呻吟那样向他传来。
最后,她扑在他脚下哭起来。这时西门走了出去,碰也没有碰她……
晚间的冷空气轻拂着他的脸。他迅速走开,同时怀着一个信徒念诵经文时的热诚呼唤着伊莎伯勒的名字。他回到高原上。当他快到飞机旁时,他躺在了沙丘的斜坡上,在睡着之前很久的时间里,他继续想到多洛雷,好像想一个在记忆中已隐没的人。那少妇重新成为陌生人。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这样自然而热烈地爱他,为什么在这本能非常强烈的天性中,会掺入这样高尚、谦逊、忠诚和体贴的感情。
从黎明开始,西门对飞机进行了最后一次检查。经过几次试飞后,他满怀希望。他又再次下到湖边,但他再也找不到多洛雷。在一个钟头里,他寻找她,呼唤她,但徒劳无功。她消失了,甚至没有在沙地上留下脚印。
飞升到云层上,在充满阳光的晴朗无云的天空中,西门发出欢呼。神秘的多洛雷对他已无关重要,与她一起面临的危险或窥视着她的人都不算一回事。他已逾越一切障碍,逃脱了一切陷阱。他已取得胜利,最大的胜利也许就是抗拒了多洛雷的诱惑。
一切结束了。伊莎伯勒也胜利了。在她和他之间,没有插入别的东西。他紧握着操纵杆,发动机隆隆地响。地图和指南针就在他的眼前。他在半径一百米的圆圈中向下降,地点准确,不过右也不过左,不太前也不太后。
这次飞行没有超过他预计的四十分钟。最多是三十分钟,他就飞完了航程。他只看见在他底下涌起云海的白浪。现在,他只需加速到达。一些欢呼声,更确切说是一些嚎叫声从地面传来,好像有许多人聚集在那里。接着西门进人起伏的云层中,他继续像一只猛禽那样旋转着穿过。
他毫不怀疑罗勒斯顿会出现,他们之间会发生重大的斗争,这斗争会有有利的结局和使伊莎伯勒获得解放。但他担心着陆,他可能在这最后的危险中失败。
从云雾中显现出来的地面,使西门看见后心安起来。一片几乎是平的空间像一个竞技场似地伸展着,在那里他只看见四个沙丘,它们组成许多小山风,对这些小山同他可以容易地避开。人群站在这竞技场之外,除了有几个人在四面奔跑、手舞足蹈。
接近地面时他感到没有那么平坦,有许多沙色的小石头在一些地方堆得相当高。他全神贯注,避免碰到阻障,让飞机不带一点震动地滑动,平静地着陆。
许多人围着飞机。西门以为人们要帮助他下飞机。他的幻想不久就破灭了。几秒钟后,二十多个人对飞机进行了袭击。西门的脸被两支枪筒抵住不能动。他被捆上,嘴巴里塞上了东西,被从头到脚裹在一条被单里不能动,即使企图抵抗也做不到。
“和其他的人一起投到船舱底下,”一个嘶哑的声音命令道,“要是他抗拒,用勃朗宁手枪对待。”
手枪是用不着了。西门被包裹的方式已使他完全无力抵抗。无可奈何,他只看见那些抬着他的人走了一百三十步,走近了大声嚎叫的人群。
“你们结束嚎叫了么?”一个人冷笑着说,“大家走远一点。瞧!轻机枪要扫射了。”
人们爬上一道楼梯。西门被绳子拖着走。一只粗鲁的手搜索他的口袋,拿走了他的武器和文件。他感到被人再次抬起,从半空中扔下。
这掉落并没造成什么损伤,因为他落在一堆俘虏中,他们挤在船舱底,在口中塞着东西的状况下咒骂着。
西门用手肘和膝盖勉强在地板上占有了一个位置。这时大概是早上九点钟左右,从这时候起,时间对他已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卫他从那些争夺的人那里获得的位置,以免给旧有的占据者或新来的人抢去。那些被口中所塞物阻住的声音在生气地抱怨,或是呻吟、喘气,他们精疲力竭。这真像地狱!那里有垂死者和死尸,有法国人和英国人的喘息,有带血的、粘糊糊的破烂衣服和尸体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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