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发起抖来。别人的惊惧使他深受感染。这连续发生的神秘的现象意味着什么?他似乎只能接受一种自然的解释。什么样的看不见的风暴使一个平静的海洋深处变得如此波涛汹涌?为什么这些突然而来的飓风发生在有限的圆圈中而且只影响一定的地域?
在西门的身旁,嘈杂声加强了,出现了各种场面。其中有一场面使他感到难过,因为它是发生在法国人之间的,他更清楚他们所说的话。这是一家人:父亲、母亲都还年轻,还有六个儿女,最小的只有几个月,睡在母亲怀里。妻子绝望地恳求她的丈夫:
“我们呆下来,我求你,没有什么强迫我们……”
“我的可怜人,是有事必须走……你看到我合伙人的信……而且,说实在的,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我求你……我有预感……你知道我不会错……”
“你愿让我单独渡海么?”
“啊!那不行。”
西门再也没听下去。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可爱的妻子的呼喊,当母亲的痛苦的表情,这时候她正用眼睛看着她的六个儿女。
他走掉了。时钟已指向十一点半,巴克菲勒小姐大概在路上了。当他走到码头时,他看见了一辆从街道转角处出来的汽车,在车门口出现了伊莎伯勒浅棕色的面孔。一下子他的许多坏想法都消失了。虽然此前他只须等少女二十分钟,虽然他不怕痛苦,但他知道这最后的二十分钟是难过和焦急的。她会遵守诺言么?不会有意外的阻碍吧?现在伊莎伯勒到来了。
在前一天,他们为小心谨慎起见,决定在上船之前不再相见。但西门一看见她从汽车上下来,就跑上前去相迎了。她穿着灰布大衣,手里拿着一条用布带捆着的花格子旅行毯子,后面跟着一个船员拿着她的旅行袋。西门对她说:
“对不起,伊莎伯勒。但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我不得不和您商量。电报宣称发生了一系列的不幸事故,而且正是在我们要经过的路途上。”
伊莎伯勒似乎并不担心。
“西门,您对我说话的语气是这样平静,似乎和您所说的不合适。”
“我很高兴见到您。”他低声说。
他们的眼光长久地深情地联在一起。接着她说:
“西门,要是您单独一人,您干什么?”
他犹豫着没回答。
“您要走,”她说,“我也是……”
她走上舷桥。
半小时后,“玛丽王后号”离开了纽黑文港口。这时候,一向能控制住自己,甚至在最热切激动的时刻也认为自己能控制住感情的西门却感到双腿发抖,眼里充满了泪水。幸福的感受使他几乎支持不住。
西门从来没有恋爱过。爱情是他不急于等待的事情之一,他认为不必作什么准备去那些会损害感情的热烈的冒险中寻找它。
“爱情,”他曾说,“应当是与生活混和在一起而不是加上去的。它不是目标而是行动的原则,是最高尚的事物。”
自从巴克菲勒小姐的美貌使他着迷的第一天起,他很快就知道了,直至他生存的最后一刻,别的女人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了。同样的不可抗拒和审慎的感情冲动也使少女倾心于西门。她在法国南部长大,说法语像她的母语一样。她在西门身上没有引起那种不同种族几乎都会产生的不舒服的感觉。使他们联结的力量比使他们分开的力量要强得多。
奇怪的是,在恋爱的四个月中,虽然爱情像不断绽开的、一直是美丽的鲜花,但他们没有过长谈,而一般的恋人往往渴望相互询问,一方想方设法深入到对方那未知的心灵中。他们很少谈话,更少谈自己,好像他们让那日常的甜蜜生活自己去揭开神秘的面纱。
西门只知道伊莎伯勒并不幸福。她十五岁时就失去了她爱慕的母亲,她在父亲身旁没有得到能安慰她的感情和抚慰。还有,她母亲死后,巴克菲勒勋爵立即陷于福勒孔布里泽伯爵夫人的统治下。这位伯爵夫人生性傲慢、虚荣、专横,几乎一直住在她在戛纳的别墅或黑斯廷斯附近的巴图城堡中,但她的恶毒的行动或远或近,或通过语言或书信,施加在她的丈夫和他的女儿身上,对这位少女,她怀着一种病态的妒忌来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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