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笑了,用袖子擦了擦鼻子:“狗娘养的,孩子们!狗娘养的。”
孩子们也对他笑了。三个人显得相当地满足。
小儿子朝那个仙境般的餐馆翘了翘鼻子。
“操他们这帮家伙,孩子们,对不对?”哈里说。
本尼来到了阿曼尼达和卡洛琳的桌边,手镯叮口当作响。他把手放在阿曼尼达的肩上,站在那里。卡洛琳放下望远镜,说了句丧气话:“这真像生活。哈里·皮纳活像个上帝嗅。”
“像上帝?”本尼觉得很滑稽。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我敢说鱼儿一定明白。但我恰恰不是鱼。不过,我要告诉你我是什么。”
“劳驾————请不要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说。”阿曼尼达说。
本尼轻轻干笑了两声,继续讲他的想法:“我是一家银行的董事。”
“那又怎么样呢?”阿曼尼达问。
“你可以知道谁破产了,谁没有。如果说,那位是上帝,我真不愿意告诉你们,这位上帝破产了。”
阿曼尼达和卡洛琳各以自己的方式表示不信,这样一个有男子气概的人竟会在事业上失败。当他们还在叽叽喳喳议论这件事的时候,本尼的手在阿曼尼达的肩上用劲一捏,弄得阿曼尼达痛得叫了起来:“你弄痛我了。”
“对不起,还以为你不会痛呢。”
“流氓。”
“有这个可能。”同时又使劲揿了一把,“都结束了。”他说,指的是哈里和他的儿子们。他的手掌上的一冲一冲的劲头是要使阿曼尼达知道,他非常希望她闭上嘴,换换口味,而且他确实真的要换换口味。“真正的人现在再也不靠这个过日子了。那边的三个浪漫分子就同玛丽·安托瓦耐特王后和她的挤奶女工一样没有多大油水了。一旦破产诉讼开始———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之内————他们就会发现,他们的唯一经济价值就只和我的这个餐馆的糊墙纸一样漂亮了。”值得赞扬的是,本尼并不为此而感到高兴,“靠力气过日子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不再需要他们了。”
“哈里这种人从来不失败的,不是吗?”卡洛琳说。
“他们到处都失败了。”本尼放开了阿曼尼达。他环视他的餐馆,同时要求阿曼尼达也这样做,帮助他清点人数。他还进一步请他们和他一样蔑视他的顾客。这些人差不多都是财产继承人,差不多都是贿赂和法律的受益者,和智慧和工作完全扯不上关系。
四个穿毛皮服装的又蠢又胖的寡妇正对着一张鸡尾酒餐巾上印着的无聊笑话大笑不已。
“看吧,谁会成功。看吧,谁已经成功。”
诺曼·姆沙利在普罗维顿斯航空港租了一辆红色敞篷车,驱车十八英里到皮斯昆土依特去找弗雷德·罗斯瓦特。姆沙利的老板还以为他是在他的华盛顿公寓里生病躺在床上呢。事实正好相反,他身体健康。
他花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弗雷德,这里头的原因不简单,因为弗雷德在他的船上睡大觉呢,这是弗雷德在天气暖和时常干的一件秘密事。在这种暖和的下午,对穷人来说,很少有人寿保险的生意可做的。
弗雷德总是划着游艇俱乐部的一条小艇,吱吱哑哑地到他泊船的地方去,压得全艇干舷只剩下三英寸。然后他拖着沉重的身躯爬上“玫瑰花蕾!号”,躺在驾驶室里,头枕在一件桔红色的救生衣上,谁也瞧不见他了。他就这样听着水浪的拍打声,索具的碰撞声和吱嘎声,一只手放在下部,感到简直是与上帝同在,马上呼呼大睡。这一切都是十分美妙的。
邦特莱恩家有一个专管楼上的年轻女仆,名字叫色伦娜·狄尔。她掌握着弗雷德的秘密。她的卧室内有一个小窗户正对着船队。当她坐在她的窄小的床上写东西的时候———她现在正写着———她的窗户正好框住“玫瑰花蕾!号”。她的房门虚掩着,这样她就不会漏听来电。这就是她通常在下午要做的全部工作———电话铃响就接电话。电话是很少响的,正像色伦娜自己问自己的那句话:“它为什么会响呢?”
她十八岁,是邦特莱恩家族一八七八年在波特克特建立的一家孤儿院的一个孤儿。建立它的时候,邦特莱恩提出了三项要求:所有的孤儿不分种族、肤色和信念都应该培养成为基督徒,他们每星期日晚饭前都要念一遍誓词,每年都要有一名聪明干净的女性孤儿到邦特莱恩家里做家务以便她不会错过生活中的美好事物,也许能激励他们在文化和社会风度的梯阶上向上爬几级。那个誓词,色伦娜已经在六百次非常简单的晚餐前念过六百遍了。它是可怜的老斯图尔特的曾祖父卡斯脱·邦特莱恩写的,内容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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