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屠场(95)

2025-10-09 评论

    当走痛了脚的和善可亲的乔治·罗斯瓦特将军到达工厂以后,卡斯脱·邦特莱恩写信到华盛顿,证实了乔治确实是一位将军,就高薪雇用了他,让他当了工长,并且用他的名字命名工厂生产的小笤帚。这个商标在一个短期内曾经成了饭前饭后的谈资,一个“罗斯瓦特将军”就是一把小笤帚。
    同时,还得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派给乔治,她是个孤儿,名字叫做弗思·马里胡,她就当了他的眼睛和通讯员。她长到十六岁,乔治就娶了她。
    乔治生下了亚伯拉罕,他后来当了公理会牧师。亚伯拉罕以传教士的身份去了刚果,在那里认识并娶了拉维尼亚·瓦特斯,另一个伊利诺斯州浸礼会传教士的女儿。
    在丛林里,亚伯拉罕生下了马里胡。拉维尼亚在生马里胡时死了。小马里胡是被一个班图人养大的。
    以后,亚伯拉罕和小马里胡回到了罗德艾兰州。亚伯拉罕接受了皮斯昆土依特的小渔村的公理会教职。他买了一所小房子,随着房子一起的还有一百一十英亩不值钱的沙土林地。这是块三角形的地块,三角形的斜边就在皮斯昆土依特港的岸边。
    马里胡,这位牧师的儿子,成了一个地产经纪人。父亲的地被他分成小块。他娶了辛锡亚·奈尔斯·兰姆福德,她是一个一小笔财产的继承人。他把她的大部分钱都投资于铺路,装路灯和修下水道。他发了一笔财。在一九二九年大危机中又都赔掉了,他和老婆的财产都赔了。
    他开枪自杀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写下了一份家史。他生下了可怜的保险掮客弗雷德。
    而他的儿子由于这些冲击也受了不小的影响。
    他们的典型特点是,总是不善于发现生活的趣味。他们总是认为比起大多数人来,自己更加没有根基,甚至在一个出名的没有根基的国家也是如此。他们对过去冷冷淡淡,而对于未来却麻木不仁和没有信心到了惊人的程度:他们老是怀疑他们可能也会自杀。
    这种综合病症,弗雷德当然都有。而且,他还加上他自己特有的抽搐、厌世和倦怠。他听到了父亲自杀的枪声,看见他的父亲的脑壳炸飞了一大块,家史的手稿就在他的膝头上。
    弗雷德保存着这份手稿,但他从来没有看过,他也从不想看。它被放置在弗雷德家的地窖内的一个粘糊糊的碗柜的顶上。这里也是他放老鼠药的地方。
    现在,可怜的弗雷德·罗斯瓦特就在书报店里,继续同木匠和两个管子工谈论关于新娘的问题。“内德———”他对木匠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给我们的新娘做了些事。”这位木匠由于弗雷德的缘故,死后价值二万美元。他在保险期间,心中一直想着自杀。
    “同时你们也不用管储蓄了。”弗雷德说,“这些事都有人管了———自动的。”
    “对。”内德说。
    一阵让人尴尬的沉默。那两个没有保险的管子工,刚才还是快活和色迷迷的,现在却呆若木鸡。
    “只有大笔这么轻轻一挥,”弗雷德提醒木匠,“我们就创造了一大笔财富。这就是人寿保险的奇妙之处。这些事是我们至少能为我们的新娘办得到的。”
    管子工溜下了凳子。弗雷德对他们的离开并不气馁。他们不论到什么地方都会感到内疚的———而且他们将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家书报店里来的。
    而且,无论他们何时来,弗雷德总会在这里。
    “你知道我干的这一行,最满意的是什么?”弗雷德问木匠。
    “不知道。”
    “那就是,当一个新娘跑来对我说,‘你真为我和孩子做了件大好事,上帝保佑你,罗斯瓦特先生。’”
    木匠也偷偷从弗雷德·罗斯瓦特身边溜走了,留下了一本《美国调查者》。弗雷德表演了一场精心编排的无聊哑剧,专为那些可能关注他的人表演的。他装出一副他是一个实在觉得无书可读的人、一个昏昏欲睡的人的样子,说不准一夜酒未醒,而且他似乎要抓住任何一本可读的东西,就像一个还在梦中的人一样。
    “啊———啊———啊。”他打了个呵欠。他伸出手臂,一把抓住了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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