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莎睁了一下眼睛,但是很快又合上了,不像是苏醒的样子。不过,这倒证明她还活着,因而使她姐姐感到宽慰。亨丽埃塔虽说还不能和路易莎呆在同一间屋子里,但她有了希望,还有几分害怕,激动之下没有再昏厥过去。玛丽也镇静了些。
医生以似乎不可能那么快的速度赶到了。他检查的时候,众人一个个吓得提心吊胆。不过,他倒不感到绝望。病人的头部受到了重创,但是比这更重的伤他都治好过。他丝毫也不绝望,说起话来乐呵呵的。
医生并没认为这是一起不治之症,并没说再过几个钟头便一切都完了,这在一开始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期望。众人如释重负之后,先是谢天谢地地惊叫了几声,接着便深沉不语地庆幸起来,大喜过望的劲头可想而知。
安妮心想,温特沃思上校说“谢天谢地”时的那副口吻,那副神态,她永远也不会忘却。她也不会忘却他后来的那副姿态:当时,他坐在桌子旁边,双臂交叉地伏在桌子上,捂着脸,仿佛心里百感交集,实在支撑不住,正想通过祈祷和反省,让心潮平静下来。
路易莎没有伤着四肢,只有头部受了些伤。
现在,大家必须考虑如何处理这整个局面才好。他们现在能够互相商谈了。毫无疑问,路易莎必须呆在原地,尽管这要给哈维尔夫妇带来不少烦恼,因而引起了她的朋友们的不安。要她离开是不可能的。哈维尔夫妇消除了众人的重重顾虑,甚至尽可能地婉言拒绝了大伙的感激之情。他们没等别人开始考虑,已经颇有预见地把一切都安排停当。本威克中校要屋子让给他们,自己到别处住。这样一来,整个事情就解决了。他们唯一担心的是,他们屋里住不下更多的人。不过,要是“把孩子们放到女仆的屋里,或是在什么地方挂个吊床”,他们就不必担心腾不出住两三个人的地方,假如他们愿意留下的话。至于对默斯格罗夫小姐的照料,他们完全可以把她交给哈维尔夫人,一丝半点也不用担心。哈维尔夫人是个很有经验的看护,她的保姆长期同她生活在一起,跟着她四处奔走,也是个很有经验的看护。有了她们两个,病人日夜都不会缺人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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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拧到了一起,安妮对他也越来越友好,甚至欣喜地感到,这兴许是他们继续交往的时机。
温特沃思上校正在等候他们。为了方便起见,一辆四马拉的两轮轻便马车停候在街道的最低处。但是他一见到姐姐替换了妹妹,显然感到又惊又恼,听查尔斯作解释的时候,不禁脸色都变了,惊讶之余,有些神情刚露头又被忍了回去,让安妮见了真感到羞辱,至少使她觉得,她之所以受到器重,仅仅因为她可以帮帮路易莎的忙。
她尽力保持镇静,保持公正。看在他的面上,她也不用模仿爱玛对待亨利的感情(这则典故自英格兰诗人马修·晋赖尔·:1664—1721)的叙事诗《净利与爱玛》),便能超过一般人的情意,热情地照应路易莎。她希望他不要老是那么不公正地认为,她会无缘无故地逃避做朋友的职责。
此时此刻,她已经坐进了马车。温特沃思上校把她俩扶了进来,他自己坐在她们当中。在这种情况下,安妮就以这种方式,满怀着惊讶的感情,离别了莱姆。他们将如何度过这漫长的旅程,这会给他们的态度带来什么影响,他们将如何应酬,这些她都无法预见。不过,一切都很自然。他对亨丽埃塔非常热心,总是把脸转向她;他只要一说话,总是着眼于增强她的信心,激励她的情绪。总的说来,他的言谈举止都力求泰然自若。不让亨丽埃塔激动似乎是他的主导原则。只有一次,当她为最后那次失算的、倒霉的码头之行感到伤心,抱怨说怎么能想起这么个馊主意时,他突然发作起来,仿佛完全失去了自制。
“别说了,别说了,”他大声嚷道。“哦,上帝!但愿我在那关键时刻没有屈从她就好了!我要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倒好了!可她是那样的急切,那样的坚决!啊,可爱的路易莎!”
安妮心想,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对他自己关于坚定的性格能带来普遍的幸福和普遍的好处的见解提出疑问;不知道他有没有认识到,像人的其他气质一样,坚定的性格也应该有个分寸和限度。她认为他不可能不感觉到,脾气好,容易说服有时像性格坚决一样,也有利于得到幸福。
马车跑得很快。安妮感到惊奇,这么快就见到了她所熟悉的山,熟悉的景物。车子的确跑得很快,加之有些害怕到达目的地,使人感到路程似乎只有头天的一半远。不过,还没等他们进入厄泼克劳斯一带,天色已经变得很昏暗了,他们三个人一声不响地沉默了好一阵,只见亨丽埃塔仰靠在角落里,用围巾蒙着脸,让人以为她哭着哭着睡着了。当马车向最后一座山上爬去时,安妮突然发觉温特沃思上校在对她说话。只听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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