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津决定送阿馨到大森站。从公寓前的慢坡道下到街面,再走到车站前。一路上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有讲过一句话。
到了车站,阿馨才仰起脸看着鱼津说:“再见。”
鱼津一路上思考着,这时他把思考的结果讲了出来:“你想不想登山,咱俩一块儿去。”
“啊?!”阿馨抬起头,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
“你什么时候方便?”
“什么时候都行。”
“那,公司呢?”
“公司,哼!”这意思是,管它公司怎么样都行。“登哪座山呢?”
“穗高山。”
“哟,太好啦!让哥哥看看我们,是不?”
“让哥哥作证,是吗?”
不知阿馨是怎么理解鱼津的话的,脸刷地红了,红得叫人见了心疼。
“再见。”她说着,逃跑似地跑进车站,通过了剪票口。鱼津一直目送到她消失在阶梯那边,可是阿馨再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鱼津往公寓走回去的路上思忖着:自己已经朝着不同于以往的另一个世界迈出了一步。他把刚才去车站的路上想的事情重温了一遍。他想单独一个人从涸泽背面的飞蝉那边的斜坡上,由泷谷岩壁攀登上去。当然不能把阿馨带到那里去,只能让阿馨在德泽客栈等着。自己一个人从高山方向进山,攀登泷谷,然后绕到德高客栈,从那里下到涸泽,再回到阿馨等着的德泽客栈。
鱼津想着这件事的时候,表情是严肃的。他想,当自己下到德泽客栈与阿馨重逢的时候,一定会变得和现在的自己判若两人。因为要攀登泷谷大峭壁的唯一目的,不是别的,正是为了把自己变换成另一个人;为了抛弃对八代美那子的迷恋。
鱼津想不出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赶走美那子的幻影。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穗高山背面的岩壁那阴暗而严峻的面庞,它似乎在坚决地拒绝人们向它靠近。鱼津象是在攀登它似地俯首慢步走上公寓门前的坡道
鱼津一时难于决定何时从泷谷攀登穗高山,七月份还是八月份好呢?
以前和小坂在一起,曾经向它挑战过两次。第一次是三月份,由于雪崩严重,半途而废,未能达到目的。另一次是在八月中旬,又由于坠石,遇到危险,但总算爬上了第四山脊。
鱼津考虑到,这一次是自己独个儿去,终于选定了七月上旬。七月份虽说积雪还相当厚,积雪的山谷边缘将出现裂缝,有危险,但是可以避免踏着碎石行进的痛苦。泷谷是名符其实的多瀑布的山谷。七月份肯定比八月份雨量大,因此坠石也可能多,好在可以不必长时间地四肢着地,在布满碎石的陡坡上爬行。
长期以来,人们认为穗高山的飞(马单)一侧,是飞鸟也上不去的地方,尤其通过拢谷攀登顶峰,更是难上难。这里是U字形的巨大暗谷,下面有雄泷和雌泷两条瀑布,上面还有一条叫滑泷的瀑布,都是极难攀登的。而且再往上,还有黑暗的岩石和低洼的浅谷板着面孔把守着。
这泷谷第一次被征服,是在一九二五年八月十三日。这一天,不约而同地,有两个队同时首次攀登。其中一个队从雄泷左侧攀登,进人拢谷,攻克A山沟,到达大山口(两个山脊之间的鞍状坳口),然后经南岳、枪平返回。另一队从雄泷右侧的陡峭的岩沟登上泷谷,突破浅谷,到达涸泽岳的鞍部。前一队是登山运动员藤木九三等人,后一队是早稻田山岳部的四谷龙民、小岛六郎等人。
从此以后,十年间,泷谷的所有路线都被人们攀登成功了。尔后,又有早稻田山岳部的运动员,第一次于积雪期攀登成功。
从那以后,又有许多登山运动员从泷谷攀登过穗高山。然而不管从前还是现在,这里依然是被人视为鬼门关的岩壁。
就说现在吧,每到夏天,从穗高山背面的峡谷经雄泷、雌泷攀登的登山队,充其量只有一个,要么就一个也没有。
鱼津想:如果可能的话,从雄泷的对面那一侧上去,越过D浅谷,然后到达涸泽岳的山脊鞍部。不过,这在未到现场之前是无法预料的。既然要登泷谷,那就老老实实地从雄泷、雌泷的下游登上去,虽然这样有点傻气。因为如果要越过D浅谷,在单独行动的情况下,走这一条路线,危险最少,成功的希望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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