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西就在这儿的‘新泽西号’上,”当“凯恩号”驶入穆盖航道时,马里克站在左舷低声对基弗讲。“它挂着南太平洋海军旗和一面四星旗。”
基弗用望远镜看着这艘新的灰色战列舰驶向航道入口附近的一个冷冷清清的锚链。“我们隶属第五舰队司令部,对吧?”他小声说道。“我们在关岛失去了机会。如果我们回去,那么——”
在另一舷,奎格正在向舵手喊叫:“稳舵前进!我说的是稳舵,该死的!不要把那个航道浮标撞沉了!”
副舰长说:“哈尔西对我是够好了。这是紧急情况。一下锚我们就到那边去——”
“马里克先生,”奎格叫道,“请你告诉我下锚的方位好吗——”
两位军官坐在快艇的尾部,看着环礁湖波光闪闪的水面下迅速繁殖的众多的灰色水母。基弗抽着烟。马里克连续有节奏地卜咚卜咚地敲着他那装有医学日志的棕色公事皮包。快艇在平静的海面上沿着航道噗噗地向两海里以外气势宏伟的“新泽西号”开去。“该死的太阳太热了。咱们到顶篷下面去吧,”小说家说,把烟头扔进了海里。“我们真走运,”当他们已舒舒服服地坐在有裂缝的皮垫上,马达的噪声使快艇的水兵听不清他们的谈话时,他继续低声说道:“上个星期他一直非常正常。”
“嗯,最近情况一直是这样,”副舰长说,“干完一件蠢事之后,接着一段时间他又好了,然后又干出一件更荒唐的事。”
“我知道,史蒂夫,你认为我们有机会被直接送到哈尔西面前去吗?”
“我想也许有吧。我认为184条讲的情况不会每天都发生的——”
“我不知道我是否乐意直视哈尔西的眼睛并对他讲我的舰长十分荒唐。”
“我自己很不愿意这么做。”
“事实是,史蒂夫,遇上风暴的时候‘老耶洛斯坦’对舰上的事处理得很好,你必须承认这一点。我绝不是要袒护他,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听我说,对病人而言他干得很好,”副舰长说,“惟一令人不安的事是,因为他随时可能发疯,我从来睡不好觉。”
“令人惊讶的是,”基弗又点着一支烟说,“这些偏执狂能在完全精神错乱和符合逻辑的行为两者之间狭窄的分界线上灵巧地行走。这是他们显著的特点。实际上,只要同意他们的基本前提,这一前提可能只与现实偏离30度左右——不必是180度——那么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变成合理的了。就拿‘老耶洛斯坦’举个例。他的基本前提是什么?那就是‘凯恩号’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撒谎者、叛徒和懦夫,因此只有在他不断地指责、暗中监视、威胁、尖叫并进行严厉惩罚的情况下这艘舰才能正常运作。那么你如何证明他的前提是错的呢?”
“你永远也无法向他证明这一点,”马里克说,“这就是他的病症,是不是?但是任何一个人、局外人都知道没有一艘舰艇会有那么一个完全不中用的编制名额。”
“嗯,希望一位名叫哈尔西的局外人也那么看问题。”
过了一会儿,基弗说:“就拿你的日志来说吧。单独地看,日志中所记的每一件事奎格都能辩解。六个月不放电影?为什么不放呢?在《海军条例》那本书中,藐视长官是最严重的犯法行为啊。为衬衣下摆的事大兴问罪之师?对制服要求严格是值得称赞的,一个扫雷舰舰长能做到这点更是不寻常啊。水荒?明智的谨慎嘛,也许过于保守了一点,但是完全符合理论,目的是避免缺水。你怎么证明他真的是为了拉比特逃跑的事而对水兵进行报复呢?幸运的是,当你把每件事加在一起时,事情就变得非常清楚了,但是仍然——”
砰,砰!快艇减速了,“肉丸子”叫喊道:“已经靠近‘新泽西号’的舷门了,马里克先生!”
两位军官爬出来靠近舷边。战列舰一侧那宽大平整的钢墙挡在他们面前,像高高耸立的一座摩天大楼,并向两边延伸出去几个街区似的,把珊瑚岛全遮住了。马里克跳到了舷梯平台上,这是一块在陡直的舷梯底部被海水漂白了的很小的正方形木头格栅。基弗跟在后面。“停在附近等我们。”副舰长向“肉丸子”喊道。他们跳上了舷梯,把索链弄得叮当响。值勤官是个矮个子圆脸的海军少校,两鬓已经灰白,穿着非常干净浆洗得笔挺的咔叽布军装。马里克询问海军将官办公室的位置。值勤官简洁地给他指了方向。“凯恩号”的这两位军官离开了上层后甲板区,慢慢地向舰艉走去,环顾着新泽西号那壮丽的主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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