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去拿箱子,苍蝇停留在那串疣上。它们在发酵的西红柿中醉了,它们闪光,它们叮人。农学家抬起头,闭上双眼,叫喊道,今天我说最后一遍,你们到这儿是来劳动的,每天都是熟的西红柿还挂在枝上,青的却都给摘了,红的在地上给踩烂了。他的一边嘴角上挂着一根狗尾巴草的针须,他用手去摸,但是摸不到。他叫喊道,你们给农业带来的不是好处,而是毁灭,这是你们学校的耻辱。他用舌尖找到了草的针须,吐了出来。每天十五箱,这是标准,他说。不要成天到晚的喝水,到了十二点有半个小时的休息,那个时候可以吃饭,喝水,上厕所。农学家的头发上沾了一团飞廉。
孩子们两人一组走进田地,空箱子在两人之间晃悠。箱子的把手被挤烂的西红柿弄得滑唧唧的。这种植物绿得可怕,却挂满了红色的果实,就连最细小的茎上也挂有红色。那一串疣因采摘而变得血淋淋的,红艳艳的西红柿令眼睛痴迷,箱子很深,永远也装不满。孩子们的嘴角滴出红色的汁液。在他们的头的周围,西红柿飞来飞去,爆裂,然后染红了飞廉团。
一个女孩子在唱歌:
我在小路上面走
碰到了一个少女的下面
女孩子把一只雨蛙塞进裤子口袋。我要把它带回家,她说,她用手捂住裤子口袋。它会死的,阿迪娜说。女孩子笑了。没关系,没关系,她说。农学家朝天空望去,用手抓住一团飞廉,用口哨吹那支少女的歌。两个男孩子坐在一个装了一半的箱子上,双胞胎,没人能分辨出他们,他们是一个男孩同时出现两次。
双胞胎中的一个将两个又大又红的西红柿塞在汗衫下面,另一个用双手抚摸这两个用西红柿做成的Rx房,他弯曲手指,将汗衫下面的西红柿捏碎,用空荡荡的眼球看着裤兜里揣雨蛙的女孩子。汗衫变红了,裤兜里揣雨蛙的女孩子笑了。西红柿被捏碎的那个男孩子用手去抓双胞胎兄弟的脸。兄弟俩在地上滚成一团。阿迪娜朝他们伸出手,接着又缩了回来。他们俩谁先动的手,她问。裤兜里揣雨蛙的女孩子耸了耸肩。
骑自行车的人走在人行道上,一只手在身旁推着自行车,链条发出刷拉刷拉的响声。骑自行车的人走在两个轮子之间,经过公园,朝桥走去。
系红蓝斑点领带的男人从桥上走来。下巴边的手上夹着一根长长的白色的香烟,过滤嘴旁边闪亮的是一个婚戒。他朝草丛中,朝那个在恐惧的气息中能将脚步变得垂直的公园吐出一口烟。男人在衣领和耳朵之间有一个指甲大小的胎记。
骑自行车的人停下脚步,他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根香烟。他什么也没说,那个男人却伸过那个长长的白色的香烟,递给他一个火头。骑自行车的人将嘴里的烟丝吐出来,嘴里冒出一股烟,推着自行车继续往下走。
公园里的一根树枝发出咔嚓声。骑自行车的人转过头,不过是阴影中的一只乌鸫,它们走起路来总是一跳一跳的。骑自行车的人缩起腮帮,朝公园里吐了一口烟。
系红蓝斑点领带的男人站在交叉路口,信号灯在闪亮。灯变绿的时候,他必须加快脚步,因为克拉拉已经过了街。
克拉拉站在店铺的皮毛大衣前,男人的目光穿过橱窗。他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在沥青路面上,朝店里吐了一口零落的烟。
他转动领带架。皮大衣的羊羔毛是白色的。只有一件是绿色的,仿佛在缝大衣的时候,牧场的青草浸透了进去。穿这件大衣的女人在冬天会非常耀眼,夏日会在白雪之中跟随她的脚步。
系红蓝斑点领带的男人拿了三根领带走到窗前。在这儿颜色看上去不一样,他说,你看哪条最配我?克拉拉将手指放在嘴上,问,你是说配你还是配外套。配我,他说。她用手压扁绿色的羊羔毛领子。都不配,她说,你现在戴的这条更好看。他的鞋子在闪亮,他的下巴很光滑,他头发中间的分界如同一根白线。我叫帕弗尔,他朝她伸出手。他并没有摇晃她的手,而是紧紧攥住她的手指。她看他手表上的指针,说出自己的名字,看他的大拇指指甲,然后看他裤子上的熨烫缝。他把她的手攥了很长时间。我是律师,他说。他的头后面竖立着一个空的货架,上面的灰尘中有指纹印。你的名字很好听,帕弗尔说,你的裙子也很漂亮。不是这儿买的。一个希腊女人给的,克拉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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