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毕竟想看看这花园。他从住房大门前走过,来到了那扇镶嵌在围墙上的小门。他刚按门铃,就听到妻子喊叫:“呆在门外!我正在油漆呢!”
维拉!维拉在油漆花园的小门。
于是,他通过露台的门走进住宅,以便进入花园。她站在那儿:桃红色的苗条的四肢。她光着脚,戴着游泳时戴的胸罩,还配上一条短牛仔裤。这裤子很窄,以致它的那些镶有穗饰的边嵌进她那桃红色的大腿。她的右手里拿着一把毛刷。刷子上粘有绿色的颜料。花园门的一面已涂成绿色,另一半还有待于油漆成绿色。那张旧的、铁制的花园桌子也是绿的,还有那四把酒店里用的椅子,去年,她曾不恰当地把它们油漆成黑色。溅在她肚子上、右膝盖上和左臂上的那些油漆也是绿的——她的目光也是绿的,充满希望。她放下毛刷。
“利欧?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该说些什么呢?有什么可说的呢?
“啊,天哪,利欧!你到底怎么啦?”
她干脆把毛刷丢在她站的地方,然后朝利欧奔了过去。
“你哭了……哎呀,天哪,出了什么事?”
于是,他把那件事告诉了她……
“你和艾滋病?”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狂乱的目光里充满惊讶,这是他还从未看见过的。可是,她眼睛里还有另外一种隐秘的东西,一种难以置信的镇静。接着,她用光脚板把一把刚油漆好的椅子踢了一脚,把它踢到了角落里!然后,她搂住他的脖子。
“别再提你的那些血浆袋了。你得到的是另外的一小袋——当时,在达豪医院里……而你现在还被鬼迷住心窍,到家里大发神经。”
她抚摸他的脖子和头发。“啊呀,利欧!你得承认,是你编造出这整个故事,以便掩盖你和某个厚脸皮的古巴女舞蹈家之间的不正当关系。”
是呀,她对这件事的反应,完全令人难以置信。也许是她想帮助他,也许是她觉得这件事太不合情理,太叫人害怕,以致她无法接受这一现实。她觉得,哭着的利欧比艾滋病更叫她感到无名的恐惧。
可是利欧并不知道,她的这种态度是怎么发生的,不,怎么会发生的——但在5分钟之后,他们到了卧室里。
“听着,真该死!你到底想干什么,维拉?”
“到底想干什么?”她突然哈哈一笑。“你瞧着吧……”
“维拉,这可不行,我刚才已经说了……”
已经说了……没有什么可说的。他该怎样拒绝她一次又一次的亲吻和拥抱呢?
他俩躺在床上。他俩曾经相爱。他俩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相爱过。柔情脉脉的影子在房间里长方形的天花板上飘来飘去、运河的潺潺流水声透过窗子传入室内。他还要想什么呢?用言辞能表达什么呢?这不真实的爱情曾是这场梦的好的部分。这叫人高兴的部分掩盖着另一部分……
这不是真的,利欧,根本不会是真的!
当然不会是真的,他想,你只是陷入了一场错误的梦。梦里发生的事情,怎么会碰到你身上呢?你能解释它吗?你马上就要醒过来——她就在你身边,这就是你的现实:维拉。她的头还压在你的心口上。维拉和艾滋病?艾滋病和你?简直是神经病。
“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维拉,”他轻声地说。“不过,我用的那袋血浆和置莱斯纳尔于死地的那袋血浆是同一个系列的。他已经开枪自杀了。不过,也许他早就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别说了。”她用食指按住他的嘴。
往后的几天无声无息地从利欧身旁消逝了,他的记忆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维拉又像电影脚本里的人物那样生活,她形影不离地跟着利欧。她生活的内容可以简化为一个句子:继续过下去,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要是最坏的情况发生,她的生活内容会不会改变呢?
“你听着,利欧,我的祖父也许只是下萨克森州一所年久失修的小学的一位贫穷的教书匠,可是,他也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你知道他说什么吗?‘生活里只有一点是重要的,即你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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