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讲,一边把针刺入她的静脉,她看到注射器的活塞把她的血吸入针筒。他曾坚持要给她抽血。天哪,她用不着害怕,可是,如果他也让人检查一下她的血液,这的确会更好一些。这将彻底地把情况搞清楚。
唾液和身体的分泌液……只是百分之二十的……传染的潜力……多么亲切的话语!他的用意是好的。当然是好的,他还会有别的什么用意呢?而她呢,她难以理解他的那些复杂而陌生的医学用语。但是,信息的基本内容她已经理解了。“艾滋病,马丁太太——在这个问题上,我和许多专家的看法是一致的——还远远不必看为是死刑判决,我曾试图使迪特-莱斯纳尔牢记这点。我也曾把这点告诉您的丈夫,因为如今的确有人在谈,艾滋病感染者必死无疑。不仅医生们在谈,而且主要是新闻媒介在谈。诸如:‘致死的疾病’、‘毫无希望,预后很差’、‘这简直令人不寒而栗’。所有这些都是故意杀人的话,因为如果一个人自暴自弃,那他的确是毫无希望了。”
扬-赫尔措克博士越谈越起劲,而且滔滔不绝。而她该怎样理解这一切呢?关于抗原和抗体,她知道些什么呢?他甚至把抗体画出来,这是一些微小的肽链,本身又含有能识别抗原的部位。对于巨噬细胞、白细胞和淋巴细胞,她知道些什么呢?这些细胞在T4辅助细胞的影响下,能够防治病毒,使之变为无害。“除非是艾滋病患者们自己让人欺骗了,马丁太太。尽管这样,许多病人幸存下来了。可是,马丁太太,人们对他们几乎避而不谈。您瞧,重要的是艾滋病患者的内心态度。即使利欧是阳性——您在大多数艾滋病患者那里能观察到这点——可是他体内T4辅助细胞并没有急剧减少。T4细胞的多少,能使我们准确地知道病人的健康状况及其免疫系统的抵抗能力。任何健康的人,其一微升的血里携带有上千和更多的辅助性T细胞。在艾滋病人那里,只有几十个这样的细胞。可是,在您的丈夫那里……”
维拉叫了红葡萄酒。红葡萄酒能使神经镇静。她已经喝了半杯,现在她在喝剩下的那半杯。她的脸继续发红,心不停地跳,指尖冷冰冰的。
“所以,马丁太太,您可以明确地告诉他,检验的结果虽然是阳性的,但他的血液里有很多T4辅助性细胞。也许还没有完全达到他应该有的数量,也就是说,他血液里的辅助性T细胞在一千以下,不过,这也可能和他总的健康状况有关,您明白吗?免疫系统和心理状态密不可分,这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她已经明白了。“阳性”——这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词。一个本末倒置的概念。可是存在着辅助性细胞。它们像其他的细胞一样并没有被消灭。它们在战斗,她还明白了另外一点,而这点更为简单和重要。
“不存在携带艾滋病毒就等于死亡的定律,马丁太太。有许多病人虽然带着病毒,但他们的身体能控制它,甚至能对付得了它。在出版物里,这样的人被称为‘长时幸存者’。这是一种不近情理的犬儒主义提法。因为我们大家都是长时幸存者。我们大家都面对死亡。您,我……还有一点,马丁太太。我很高兴您首先到我这儿来。您可以更好地帮助他。也许他宁可听您的话,而不愿听我这个医生的话。所以,我再说一遍,马丁太太,我们大家都注定要死亡。就这一点而论,我们大家和利欧一样,都是长时幸存者。”
我们身上携带着死亡……
窗外,市公交公司的一辆公共汽车吐出柴油的浓烟。人们上车,人们吞吸浓烟。它是致癌的。谁也无法避开它。我们大家都是长时幸存者……
为生存而活着?那好吧,她边想边去拿她的手提包,以便从中取出一块纸做的手帕,把眼睛擦干。眼泪和睫毛油留下一块黑斑。要活下去!只是对利欧来说,死亡已经成形,这是一个非常微小的死神,即一个病毒。它非常微小,以致一个毛孔里可容纳3万个,赫尔措克曾经如是说。在一个毛孔里可容纳3万个病毒!而一个病毒就足够了……它既微小,同时又具有强大的活力。
为什么这发生在利欧的身上,为什么发生在你的身上?爱情会是致命的……这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啊?是谁派它到这世界上的?
病毒非常微小,只能以毫微米来计算。换言之,它只是几十万个原子中的一个非常微小的粒子。正因为它非常微小,所以从来也没有把它正确分类。病毒是不是介乎无生命的物质和生命之间的一种东西?最后,病毒能否形成一种结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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