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这样,归根结蒂,你还是去找卡斯泰尔诺沃医生商量逃走计划的好。”
“什么!”
“豁出去准备这么干,看来好象是想入非非,可是事情可能会闹到这个地步的,我亲爱的。”杰斯特罗倒了一杯酒,振作起精神,笑嘻嘻地说,“拉宾诺维茨是个很能干的人。那个年轻的医生看来很有决断。最好还是有所准备。可能在这期间咱们会得到释放,不过我没法说我喜欢贝克的新调子。”
“全能的基督,埃伦,你可是改变主意啦。”
杰斯特罗疲倦地把头搁在一只手上。“我这么一把年纪,原来不指望去冒这个险,可是最要紧的是把你和路易斯安全地送出去,对不对?我喝了这杯酒要打个吨。请起草一封给维尔纳的信,亲爱的,原则上表示同意,对我的发脾气表示抱歉。就说我现在开始在准备四次广播的稿子。脱稿的日子千万要说得含糊,因为我将要模仿涅罗田织布,你知道。接着你还是找那个年轻的医生去谈谈的好。意大利秘密警察很可能在监视他,所以最好你装出象是去看病。带上娃娃。”
娜塔而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她到藏书室去起草那封信,感到——既有点害怕,又好象有点安心——一眨眼,她的叔叔跑到她前面去了,又感到她和她的孩子现在正在黑沉沉的急流中漂流。
六月,奥斯威辛到处鲜花盛开。甚至在泥泞的、被人沉重地践踏的集中营营地里,在囚徒的木底鞋走不到的营房间角落里,也冒出了花朵。
党卫军的奥斯威辛集中营控制区约莫占地四十平方公里,既有草木青葱的空地,又有树林,位于索瓦河和维斯杜拉河汇合的地方,从这里维斯杜拉河开始漫长地、蜿蜒曲折地向北流经华沙,注入波罗的海。高高的倒钧铁丝网围着这片广大的飞地。在铁丝网背后,每隔一段距离就竖立着用德语和波兰语写的警告牌:擅自闯入,立即处死:集中营里处处开着星星点点、鲜艳夺目的野花,只有一队队建筑工人干活的地方除外,他们在把长着绿草的沼泽地折腾得变成棕色的烂泥地修建起营房来。班瑞尔。杰斯特罗就在这样一伙建筑工人中干活。
原来住在这片飞地上的那些村子里的庄稼人都离开了。他们腾空了的草房仍然有几所屹立着。大多数已经被夷平。碎砖残瓦被用来盖集中营的营房。在从前盖着房子、如今成为一个个烂泥塘的地方附近,有一些开满了鲜花的果园,使六月里的暖风带来芳香。香味在一排排囚徒营房间化为乌有,因为那里的厕所糟透了。但是班瑞尔干活的田野里,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果园里飘来的芳香。在过去六个月里,班瑞尔从前的鼓鼓囊囊肌肉恢复了一点。他是山米。穆特普尔手下的副工头,戴着一个“领班工人”的臂章,就是领班的工人,虽然生活也是够糟糕的,但是比大多数奥斯威辛集中营里的囚犯吃得好,睡得好。
穆特普尔戴着“小囚犯头”的臂章。但是他的身份还不止这一个。党卫军军士长恩斯特。克林格尔的劳工分队,实际上就是由穆特普尔管辖的一队建筑工人,那是B一互营里两所牢房里的六百名囚犯。这里的任务是赶着修建比克瑙B—11—d营,这是六个分营之一,每个分营三十二所牢房。一旦全部建成,这个营地将一共有一百五十所牢房,这是中央建筑委员会计划在干道北面修建的。除了B—11以外,还有两个营地:还没有动工的B—Ill和已经建成的B一1;在中央建筑委员会的规划中,比克瑙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拘留中心。将要有十万以上做工的囚犯关在比克瑙,作为党卫军工厂的奴隶劳工。
山米。穆特普尔如今在奥斯威辛集中营里干的活儿,当初在奥斯威辛城里是个自由人的时候就干了。他在那里是个包工头;他在这里也是个特殊形式的包工头。他的主顾现在是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司令官,而克林格尔军士长是司令官的现场代表。从理论上讲,党卫军国家领袖希姆莱是最高的主顾,但是在奥斯威辛集中营里希姆莱是个不露面的神。连党卫军人员都难得提到他的名字,一提到他,都显出敬畏的神情。然而,司令部那辆有专人驾驶的黑色梅塞德斯在这一带倒是经常出现的,车头上飘扬着党卫军双闪电标志的旗子,叫人心惊胆战。班瑞尔时常瞥见那辆汽车。司令官相信做上司的应该亲临现场,进行监督——按照他的说法,叫“主人的监视”。
克林格尔的劳工分队许多月来活儿干得很出色,不管在什么天气里,总是迅速、沉默和顺从地干活。这伙劳工日常受到党卫军人员和囚犯头的咒骂和痛打。囚徒们由于虚弱,昏厥过去,倒在地上,被囚犯头当作装病偷懒,打得死去活来。如果他们真的看上去不中用了,囚犯头就用铁锨或者木棍送他们回老家,其他劳工把他们的尸体拖回去,晚上点名的时候好交差。等到下一班咱有新的囚犯来顶他们干活,反正囚犯是源源不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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