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1941-1945)(269)

2025-10-09 评论

  在狐狸厅路上那幢大房子的黑色大理石门厅里,罗达倒在帕格的怀抱里哭泣。他臃肿的海军舰桥大衣上沾着雪花,他的拥抱颇有点碍手,但罗达却紧紧偎依在他又冷又湿的蓝呢子和鼓起来的铜钮扣上,抽抽噎噎地诉说:“对不起,哦,对不起,帕格。我不是存心想哭,真的,我是不存心的。见到你我简直高兴得要死。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我成了这么个爱哭的娃娃啦。”
  “别难过,罗。一切都很好。”
  在久别重逢的这个充满柔情的片刻,帕格倒是果真觉得也许一切都会好的。她偎依在他怀里,他只觉得她的身子柔软温馨。在他们结婚以来的漫长岁月里,他只看见妻子哭过几次;尽管她有许多轻浮浅薄之处,但却有一点忍痛自我控制的脾气。她紧紧搂住帕格,象是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泪珠盈盈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啊呀,该死,真该死。我本来打算用微笑和马提尼酒来迎接你的。现在来杯马提尼酒也许味道会特别好,是吗?”
  “中午时候就喝酒?好吧,也许还更好呢。”他将大衣和帽子扔在凳子上。罗达手拉手地把他领进起坐室,壁炉里火苗在跳动,一大棵圣诞树上的各种装饰品闪闪发光,使房间里充满了童年过节和家庭欢乐的情趣。
  他拉住她的双手。“让我来好好看你一下。”
  “梅德琳要来这里过圣诞节,你知道,”她嚼叨开了,“没一个女仆帮忙,我想还是索性早点买棵树,把这麻烦东西修剪好。再说——好了,好了,还是讲点正经事吧。”她拿不定主意,一阵傻笑,把手抽回来,“你这位舰长的视察可叫我不好受。你觉得这条破船怎么样?”
  帕格几乎象是在打量别人的妻子。罗达的皮肤柔软清澈,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皱纹。她穿着这件针织的紧身上衣,身材仍象从前那样富有扭力;要说有什么改变的话,只是稍许瘦了点。她的筋骨显得突出了。她的行动和姿态仍然轻巧、动人、娇美。在她说到“不好受”的时候,她逗趣地把十个张开的指头在他面前摆动着,不禁使他想起在他们最初几次约会时她那种淘气的妩媚。
  “你可真漂亮。”
  这种赞美的语调使她顿时脸上生光。她讲话声音有点沙哑,但音调动人。“你爱这么说。你倒是真神气!只是头发灰白了点,老东西,还真讨人喜欢呢。”
  他走到火炉旁,伸出了双手。“真舒服。”
  “哦,这些日子我的爱国热情可高极啦。还有实际行动。柴油是个问题。我调低了恒温器的温度,关掉了大部分房间、尽量烧木柴。为什么不从机场给我来个电话?你这个坏东西!害得我象头豹子一样,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公用电话亭都挤满了人。”
  “可不是,电话机纠缠了我整整一个小时,它老是响个不停。斯鲁特那家伙从国务院打电话来;他从瑞士回来了。”
  “斯鲁特!有没有娜塔丽的消息?拜伦的消息?”
  “他忙得很。过会儿还要打电话来。娜塔丽好象在卢尔德,而且——”
  “什么?法国?她是怎么到卢尔德的?”
  “她和我们的那些被拘留的外交官和新闻记者呆在一起。关于她的情况,他就讲了这些。拜伦去过里斯本,设法找交通工具回来,这是斯鲁特听到的最后消息。他接到了命令,要上一条新建的艇上去。”
  “好极了!小孩呢?”
  “斯鲁特没说。我已邀他来吃晚饭。你还记得西姆。安德森吗?他也来过电话。电话铃一直没停过。”
  “那个海军士官生吗?就是那个逗得我在网球场上奔东跑西,惹得梅德琳在一旁又是拍手又是笑的那个家伙,是吧?”
  “他现在是海军少校啦!。你觉得怎么样,帕格?我敢说,现在只要是断了奶的娃娃就可以当海军少校。他要了梅德琳在纽约的电话号码。”
  帕格凝视着炉火说:“她是和克里弗兰那小猴息子一道回来的,是吗?”
  “亲爱的,我在好莱坞认识了克里弗兰先生。这个人倒不坏。”她看见丈夫脸色不高兴,说话便有点吞吞吐吐。“还有,她的工作也真好玩!这孩子赚的钱可多啦!”壁炉里的火光投射出粗扩的阴影,在维克多。亨利的脸上忽隐忽现。罗达走到他身旁。“亲爱的,那杯酒怎么样了?说实在的,我都浑身发抖了。”
  他伸出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腰,吻了吻她的面颊。“那还用说。先让我给迪格。布朗挂个电话,问一下到底为什么要我最优先搭乘飞机到这里来。”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赫尔曼·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