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1941-1945)(376)

2025-10-09 评论

  鲁尔的妻子漂亮得叫人没法相信:十全十美的鹅蛋脸,明如秋水的蓝色大眼睛,浓密的黄头发,饱满匀称的双手和双臂。她坐在角落里,很少说话也不走动,不露笑容。套间里挤满了人,乐声大作,客人们吃喝跳舞,但没有真正欢乐的气氛,也许是因为过生日的姑娘是如此惹人注目地闷闷不乐。
  那些俄国人跳起西方舞来好象大象,一点没有芭蕾舞那种优雅姿态。帕米拉和一个她以前看见过在《天鹅湖》中扮演王子的男人跳舞。他有一张牧神的脸型,一团漂亮蓬乱的黑发、连不合身的服装也掩盖不了他那健美的身躯;但他不懂舞步,他不停地用莫名其妙的俄语道歉。参加跳舞的人都是这个样子。菲尔一杯又一杯地狂饮伏特加,找了一个又一个姑娘笨拙地跳舞,强装出傻乎乎的笑声。瓦伦丁娜开始流露出不如死了好的神色。帕米拉猜不出出了什么事情,部分原因可能是俄国人不善于和外国人交往,但在鲁尔和他这个仙女般的美人之间必定存在某种她不得而知的紧张关系。
  美国海军武官乔伊斯是个老于世故的,乐呵呵的爱尔兰人,他请帕米拉跳舞。她委身让他把自己扶好时说,“可惜亨利上校在楼下不能脱身。”
  “呀,你认识帕格?”乔伊斯说。
  “很熟悉。”他那敏锐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她接着说:“他和我父亲是知交。”
  “我明白。哦,他真了不起。刚才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任务。”
  “你能给我说说吗?”
  “如果你不在报上披露的话。”
  “不会的。”
  当他们随着舞步转来转去的时候,乔伊斯在音乐声中凑到帕米拉耳边说,斯坦德莱大使几个月来一直试图为《租借法案》的飞机开辟一条西伯利亚航线,但劳而无功。费兹杰拉德将军为了促成这件事,来过苏联一次,但也是空手而归。这一次斯坦德莱把问题交给帕格去解决,现在协议已经达成。这就意味着飞机不必再绕道南美洲和非洲,冒着经常发生撞毁事故的危险,艰苦地长途飞行而来,或装在板条箱子里由德国潜艇可以击沉的护航船队运来。它们现在可以好象顺着漏斗落下一样沿着毕直安全的航线直接飞到苏联来。耽搁少了,交货多了,存在于双方之间的不快情绪可以随之得到缓和。
  “俄国人守信用么?”帕米拉在音乐暂停他们走向点心桌时问道。
  “还得走着瞧。现在,一次名副其实的联谊晚会正在楼下进行。帕格。亨利非常善于应付这些硬汉。”帕米拉谢绝伏特加。乔伊斯举起一大杯一饮而尽,咳了几声,然后看一看手表。“哦,差不多是时候了,他们该开始把那几个家伙从楼下那个喧闹的宴席上拉到这里来了。我为什么不去把帕格找来呢?”
  “呀,请吧,请吧。”
  约莫过了十分钟,四个盛装穿戴的红军军官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乔伊斯、帕格。亨利以及费兹杰拉德将军。俄国人当中有一个魁梧的秃顶将军,身上挂满勋章,一只假手,戴着皮手套。其他三个年轻得多,他们似乎远不如他们的将军那样兴高采烈。将军进来时用俄语吼叫“生日快乐!”他大步走到鲁尔的妻子跟前,弯下腰吻她的手,然后请她跳舞。瓦伦丁娜展颜微笑——在帕米拉看来这是第一次,宛如冰峰上出现的晨曦——并跃起投入他的怀中。
  “你认识他吗?”帕格间帕米拉,那一对舞侣正好跳进了舞池,随着《布吉伍吉洗衣妇》的节拍砰砰地跳起来。
  “是不是那个在战地司令部里请我们吃饭,后来又发疯似的跳舞的人?”
  “对的。尤里。叶市连柯。”
  “天啊,他可是个碰不得的人。”乔伊斯上校说。“那个斜眼看人、脸上有伤疤的小个子一定是他的政治副手。或者是内务部的人。他刚才想阻止他上来。咕哝着什么和外国人搞得太熟什么的。你知道那位将军说什么吗?他说:”那又怎样?他们会把我怎样?砍了我的另外一只手?‘“
  ……那个布吉伍吉洗衣妇洗呀洗呀……
  “我觉得,”帕格对帕米拉说,“我们以前好象听见过这支傻曲子,跳舞吗?”
  “一定要跳吗?”
  “你不想跳?感谢上帝。”他叉紧了她的手指,领她来到一张小沙发前,“他们在祝酒时识破了我的白葡萄酒花招。我只得再喝伏特加,我现在觉得天旋地转。”
  当叶甫连柯和那个眉飞色舞的瓦伦丁娜怪模怪样地踏着沉重的舞步来回扭动时,一些俄国人放弃了他们呆板的狐步而跳起吉特巴舞来。这种舞更适合他们的富有弹性的在跳跃的肌肉。尽管没人会错把他们当作美国人,但其中有几个人的快速舞步堪称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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