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1941-1945)(409)

2025-10-09 评论

  “是呀,帕特翻来复去老在讲这件事。”罗斯福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上掠过一丝烦躁的神色。“俄国人不是在莫斯科会议上拒绝了这个意见吗?”
  “他们敷衍拖延。”坐在帕格身旁的霍普金斯伸出一只皮包骨的瘦手,做了一个争论的手势。“我同意,总统,我们不大可能首先提出。那样一来,我们就把自己推进帝国主义那一套老把戏里去了。不过——”
  “说得正对。我不会这么做。”
  “可是伊朗人那方面又怎么样呢,总统先生?假定他们要求我们作出撤军的保证?那么就会起草一个新的宣言,我们也会给包括在内。”
  “我们可不能要求伊朗人来要求我们,”罗斯福用一种随随便便的坦率口气回答,好象他还坐在椭圆形办公室里,而不是在一幢他的每句话几乎肯定都有人窃听的苏联房子里。“那样就谁也骗不了。我们在这儿只有三天工夫。还是抓住重点好。”
  他微笑着和维克多。亨利握了握手,让他退出。帕格正从那熙熙攘攘的门厅挤出去时,忽然听到一个地道的英国腔调说:“哦,那边是亨利上校嘛。”这声音有点儿象西顿的。他朝四下一望,首先看到了金海军上将,象一根电线杆那么笔直地站着,望着那些攒动的穿军服的俄国人,显然缺乏好感。在他身边,一个穿一身英国皇家空军蓝军服、佩带着几条勋章标志、晒得微黑的人正在含笑和他打招呼。帕格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过勃纳—沃克了。他记得他从前似乎更高大、更威严一些。这位空军少将站在金的身旁显得很矮小,看上去还有点儿饱经忧患的神气。“你好啊。”帕格走近前的时候,他说。“你们代表团的名单上没有你,对吗?帕米拉说她找过啦,没你的名字。”
  “亨利,我当你还在莫斯科哩,”金海军上将用冷淡、严厉的音调说。他和上将难得相遇,可是每次见面时金总使帕格觉得不很自在。他已经很久没想到“诺思安普敦号”的事了,可是现在他在一刹那间又想象到他那条起火燃烧的巡洋舰沉下水去,连鼻孔里也幻觉着好象闻到了一股汽油味似的。
  “我是奉了特殊使命上伊朗来的,将军。”
  “这么说你在代表团里罗!”
  “不在,将军。”
  金睁大眼睛望着他,不喜欢他这种含含糊糊的回答。
  勃纳说:“帕格,要是办得到的话,趁咱们在这儿的时候聚一聚。”
  帕格尽可能冷静地回答说:“你是说帕米拉和你在一块儿吗?”
  “是在一块儿。我是临时奉召从新德里赶来的。有关缅甸作战计划的问题。她还在整理我们混成一堆的地图和报告。现在,她是我的副官了,干得挺出色。可以想象得到,她给可怜的老韬基办过多少事。”
  尽管金脸上的神色显示出他很不喜欢闲聊,帕格还是钉着问道:“她在哪儿?”
  “我离开我们使馆时,她正在那儿忙着。”勃纳一沃克指了指敞开的门道。“你干嘛不过去瞧瞧,问个好呢?”

  一个犹太人的旅程(摘自埃伦。杰斯特罗的手稿)
  要把我和一级大队长阿道夫。艾克曼的会见记录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在把这件事从头至尾叙述一遍,而且也不光是这一件事!在我的一生中,我写下的一切如今看来都象是在童年的梦境中创作的。
  我必须写下的这些材料是如此危险,以致我从前隐藏文稿的地方不能再使用了。至于说用意第绪文这种密码,这儿的党卫军立刻就会拆穿这个可怜的伪装。特莱西恩施塔特上千个可怜虫中的任何一个,为了喝一碗汤或是为了躲一顿打,都会一下子把它全念出来。我已经发现了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甚至连娜塔丽也不会知道。如果我随着一次遣送离开这儿的话(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还不大),这些文稿就会慢慢腐蚀,直到战后可能再过上很久,拆卸或整修房屋的工人让阳光照进特莱西恩施塔特荒凉的老建筑物的墙壁和隙缝里来的时候。如果我能在战后幸存下来,我会在我隐藏的地方重新找到这些文稿。
  爱泼斯坦今天早上亲自来陪我们上党卫军总部去。他尽力想讨好我们,称赞娜塔丽的容貌,又夸奖她紧紧搂在怀里的路易斯的健康外表。爱泼斯坦处境很可怜,他是个成了人家工具的犹太人,是执行党卫军命令的傀儡“市长”。他象我们其余的人一样,是一个带着黄星标志、衣衫褴褛的犹太人,不过他总穿着一件即便磨损了却还干干净净的衬衫,打上一条旧领带,以显示他地位较高。那张苍白、虚胖、忧心忡忡的脸倒是他出任伪职的更为确切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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